第42章
“老爺今兒這是怎麼了?”賈赦從榮禧堂請安出來以後,一臉疑惑地嘀咕道,“我最近也沒招惹老爺啊。”
“是不是你又在外頭做了什麼混賬的事情?”張氏對於自家夫君挨公爹罵這種事情都已經免疫了,也懶得搭理賈赦,“大爺不妨再想想自己?”
“哥兒去外頭小心些,”張氏給賈瑚整理了整理衣角說道。
自從賈瑚開始學鳧水以後,她就再也沒夢到過瑚哥兒被害的事情。
但是那個夢對她的陰影太深,到現在張氏都能夠清晰地記得夢裡的細節。
張氏記得夢裡那個時節就是在她快生了的時候,瑚哥兒仿佛也是這般大小。哪怕沒再做起那個夢,但張氏還是早早地就開始擔憂起來,值得慶幸得是,瑚哥兒現在都已經學會鳧水了,哪怕有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瑚哥兒也能應付。
“阿娘怎麼說這個?”賈瑚歪頭有些疑惑,外祖家不是常去的麼,這有什麼好再囑咐的。
“不過是白囑咐一句罷了。”張氏笑了笑說道,“芍藥,你也多看顧著些哥兒,無論哥兒去哪兒都得有人跟著。”
“奶奶放心吧,芍藥他們我瞧著都是仔細的,這麼多人,難道還看不好哥兒?”瑚哥兒身邊跟著這麼些許人,且也不常出門去,能出什麼事情,賈赦覺得自家奶奶實在是多慮了,但看著自家媳婦擔憂成這樣,賈赦還是安慰了一句道。
“你見天兒不著家,能瞧出個什麼?”張氏搶白了一句道。
如今張氏可是挺著個大肚子呢,賈赦敢在自家親爹麵前不著調,都不敢惹了張氏,隻摸了摸鼻子,訕訕道,“奶奶說的是呢。”
“太太放心吧,”芍藥抿著嘴笑著應了一句,她自打調到賈瑚這兒來以後,張氏基本上過個幾天就得提點一遍,她也早就熟了,“哥兒身邊的都是仔細的,我也跟大家都一再說過要跟好哥兒。”
“那就好,”張氏道,“這幾個月我怕我又顧及不到哥兒的地方,若有什麼事情,你就打發了人去找太太和敏姑娘。”
史氏和賈敏對賈瑚的心,比她這個當親娘的都不差什麼,張氏自然放心她們。
“阿娘那我就先去外祖父那兒了。”見張氏已經吩咐得也差不多了,這才笑著說道。
二門口,馬車也已經早就套好了,就等著賈瑚了。
“芍藥姑姑,你跟我一輛車吧。”
芍藥連忙應了一聲,拿著賈瑚的書袋,跟著賈瑚上了馬車。
上了馬車,賈瑚這才轉頭問芍藥道,“芍藥姑姑,你跟阿娘身邊的打聽打聽,最近是有什麼人去阿娘跟前說了什麼嗎?我看著阿娘怎麼感覺憂心忡忡的樣子?”
“好,我會去打聽的,”芍藥也早就習慣了自家哥兒雖然年幼,卻向來自有主張。
“不過哥兒也不用擔心,奶奶可能是快要給您生妹妹了,所以才有些心緒不寧。”芍藥記得當初大奶奶要生大哥兒的時候,也是這般緊張的。
“敏妹妹可在?”張氏送賈瑚上了馬車以後,又特意跑了一趟賈敏房裡。
“在呢,大嫂嫂怎麼過來了?”賈敏聽到張氏的聲音連忙到門口接張氏,賈敏扶著張氏走到榻上坐下這才又說道,“嫂嫂有事打發個小丫鬟來說一聲也就罷了,怎麼還自己跑過來了?”
“妹妹這幾日忙不忙,管家可有什麼事不明白的,若有不懂,妹妹儘管來問我便是。”張氏笑著問道。自打張氏的身孕滿了七個月以後,賈敏管家也上手了,張氏為了養胎索性就連同著賬本把家裡的對牌也一並交給了賈敏。
“我可是嫂嫂手把手教出來的,底下那些人可瞞不了我。”賈敏俏皮地說道,這也是為了寬張氏的心。
賈敏到底是個年輕姑娘,而榮國府的下人們都是幾代下來的家生子,家家都連著親又仗著資曆老,不免有些管家娘子仗著賈敏麵皮薄要在賈敏麵前放無賴的。
隻是賈敏是家裡受寵的嫡出姑娘,他們也不敢做得太過分。再加上賈敏又是心裡有成算的,倒也慢慢將府裡的事給理順了。
“我今兒來,也是有一事想跟妹妹商量,”張氏緩緩說道。
張氏都用上商量這個詞了,賈敏便也明白必然是有府裡的事情,連忙坐正了身子,“什麼事情?”
“倒也不是大事,我是想著咱們園子裡那荷花池實在是深得很,裡頭的淤泥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清理,這萬一要是有人掉進去,沒人看到,那豈不是就有危險了,我就想著要不派幾個會水的婆子,日夜守著……”
“這倒也不是什麼大事,”賈敏想著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多增加幾個婆子的月例銀子罷了,這能有幾個錢,“那我改明兒就讓人挑幾個會水婆子出來。”
張氏把這件事也安排妥當了,心裡又安定了幾分。瑚哥兒已經學會鳧水了,她也讓芍藥他們寸步不離地跟著瑚哥兒。現如今又安排了會水的婆子日夜巡邏荷花池,哪怕真有人掉下去,也有人去立馬撈上來。這樣三重保險下來,肯定是不會再發生夢裡的事了。
“嫂嫂這倒是幫了我一個大忙了。”賈敏想起之前聽到的話,笑著跟張氏說道,“前兒還有人在我跟前抱怨,說是家裡的親戚雖也是家生子,卻不能進府來伺候,隻能在家做些漿洗的活。嫂嫂正好給他們安排了一個活來。”
“咱們家的家生子這些年積累下來,倒是確實太多了些。”賈家的家生子是一年一年積累下來的,再加上還有每年可能還會再采買一些,□□國府主子們卻是隻有這麼幾個,倒是有不少的家生子也沒進府來伺候,可家裡卻還得每年出銀子來養著他們。
如今榮國府公賬上有錢,家裡又正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好時候,這麼一點小錢自然是沒人放在眼裡。可長久下來,這卻也是一筆不小的銀子了。
再說句不吉利的話,賈家也不可能一直這樣代代都是鐘鳴鼎食的人家,那將來公賬上的錢還能養這麼多家生子麼?
作為榮國府的宗婦,張氏少不得也得考慮考慮榮國府的將來。
張氏心裡有了個主意,但這也得等她生產完了再說。
“是啊,嫂嫂可有什麼主意?”賈敏也正頭疼著呢。
那些婆子們不敢去史氏和張氏麵前哭,可卻敢到賈敏麵前哭自家快吃不起飯了。
“我確實有個主意,倒是跟你說說也無妨。”張氏原想著賈敏臉嫩怕是處理不來,但又想著等賈敏嫁出去了,少不得也得處理這些事情,便想著先把自己心裡的設想教給賈敏。
賈敏連忙給張氏斟了一杯蜜水,”還得請嫂嫂教我呢。”
“要聽我說就好好坐著,在這兒做什麼怪樣?”張氏拿過賈敏斟得蜜水,喝了一口這才說道:“妹妹可知怎樣才能稱之為世家?”
“嫂嫂倒是來考我了,世家麼,自然是世代有人為官的人家。”
“那照你這麼說,像你未來二嫂他們盧家,已經有三代人未曾出仕了,難道範陽盧家,這就稱不得世家了?”張氏自問自答道,“自然不是,盧家照樣是首屈一指的世家,這是為何?”
“我不知道…”這賈敏就說不上來了。
“所謂世家,那必然得是祖塋四季各個節日有人祭祀,家中有能教導子孫,令子孫懂得為人處世的私塾。”張氏說道,“那妹妹是不是想問,咱們家祖塋也四時祭祀,家塾也早就立起來了?”
“可咱們家可有供給祭祀的祭田?可有供給族學的學田?”
“這倒是沒有的,可祭祀和族學都已經由東府和咱們府出錢了啊。”賈敏不解道。兩個公府還能供不起這點開銷?
“再問妹妹一個問題,咱們家公賬上的錢都來源於何處?”張氏問道。
賈敏現如今正管家著,也是看過賬本的,這點還是知道的,賈敏回憶了一下賬本上的內容,說道“大部分都是莊子和各個鋪子裡交上來的錢,還有些是老爺和大哥們的俸祿。”
其實,哪怕賈代善是國公,但俸祿要是跟榮國府的開銷比起來,卻是根本沒法比的。榮國府如今的開銷基本都是來自從先榮國公手裡就開始置辦起來的莊子和各個鋪子店麵。
“那我們為何不趁著府裡有錢,多置辦些莊子和鋪子呢?”張氏說道,“還有給族學置辦一些學田,讓族學有長久的收益,難道不比直接給錢要好?”
“嫂嫂這個方法妙啊,一來多幾個莊子,府裡也多了幾分錢財的來源,二來,府裡那些沒有營生的家生子們也能打發到莊子上去得個營生。”賈敏越想越覺得張氏的方法好,拍手說道。
“這事先也不急,且得慢慢來呢。”張氏說道。“不說現如今位置好的莊子和鋪子都不好買,怕是家裡的那些家生子們,寧可在府裡沒有差事,也不願意去莊子上呢。”
“不過日後妹妹管家,也可以想想如何才能整個家族長久受益,瓜瓞綿綿。”張氏摸了摸賈敏的頭發說道,“妹妹記得,一個家族的宗婦,從來就不是把眼光放在那些小錢小利上的。”
張氏這是在教賈敏日後出嫁了,如何做好一個宗婦呢。
“嫂嫂,我曉得了。”賈敏也不是什麼不知道好歹的人,連忙說道。
“行了,時間也不早了,我也該走了,”張氏手裡的放下茶盞,紅豆怕張氏抻著肚子連忙伸手扶著張氏站起來。
“對了,我前兒從舅舅家的大表嫂那兒得了些好茶,紅泥,你快給嫂嫂包上一些。”賈敏一邊站起來送張氏,一邊又喊紅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