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大奶奶哭得不行,鬨著要賈代善和史氏做主,最大的原因還是在於,賈敬要休了她。這會兒既然賈代善已經將賈敬罵服了,隻讓賈敬自己去修那什麼撈子的道去,敬大奶奶倒也不哭了。
畢竟這麼多年過來,賈敬在讀書和族學一道上十分上心,可對於家裡的關注,真的也就是聊勝於無,全靠敬大奶奶一個人操持整個寧國府。
賈敬要是出門去,倒是還少了一位性格龜毛的大爺呢。
這會兒賈代善又已經替他們娘倆做了主,都壓著賈敬要把府裡的地契房契都過繼給賈珍,敬大奶奶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日後賈敬脫他的凡塵,修他的仙,她自己照舊在寧國府呼奴喚婢,守著賈珍過日子,倒也挺好的。
賈敬倒是想說話,他想說玄真觀挺好,不勞煩賈代善之類的話,可賈代善虎目一瞪,賈敬硬生生被賈代善嚇得沒說出話來。
“我原本想著,咱們家老大實在是混不吝,老二也到如今都沒中個進士,現在想來,倒是覺得,他們倆這樣也不錯……”回了榮國府以後,史氏一麵替賈代善脫外頭的衣服,一麵忍不住說了一句道。
自己家這個兩個兒子,不爭氣歸不爭氣,可到底沒這種糟心事不是,也不會有修仙這種神神叨叨的念頭。
史氏這話才剛出口,就聽見小丫鬟打了簾子,說是賈赦來了。
“老爺,我聽說東府裡出了事?”賈赦進來問道,“可是敬大哥怎麼了?”
賈赦跟賈敬年紀相差不大,兩人雖然一個學文一個算是學武,可私底下卻是關係不錯,賈赦也是真把賈敬當成親大哥的。
“你倒是消息靈通…”賈代善哼了一聲道。
“我這不是剛剛聽外頭有人說起的嘛。”賈赦訕笑了一聲說道。
“外頭有人說起?”賈代善重複了一遍問道。
“可不是,”賈赦說道,“我剛剛在外頭跟馮唐他們喝酒,回來的時候路過寧國府,聽到焦大叔正跟人說敬大哥要休妻,我不放心,這才……”
“他算什麼焦大叔,”賈代善嗤笑了一聲說道,“敬兒家的治家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竟讓個奴才踩到上頭去了。”
“好歹也是曾經伺候過老太爺他們的,敬兒媳婦也得給他們點臉麵。”史氏替敬大奶奶辯駁了一句道。
“罷了,他們府裡的事情,我也不願意多管。”賈代善也不過憑白說上一句,擺擺手說道。
“你敬大哥鬨著要去修道了,說是要脫離凡塵,去道觀裡呢。”賈代善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也算是回答賈赦原本的問題。
“脫離凡塵去道觀?”賈赦重複了一遍以後,突然就有些心動了,他仿佛記得道士是不禁吃肉喝酒的,當了道士,那自己豈不是可以不用上值,日日躺著了?
“嗬,可不是,怎麼的?你也想跟著你敬大哥去修道?”賈代善在“修道”這兩個字上加了重音,讓賈赦聽了哆嗦了一下,硬生生不敢說接下來的話。
賈代善向來人脈廣,路子野,而且說話算話。
不出兩日,賈代善還真找出了一個適合賈敬的道觀來。
倒是跟玄真觀一樣,都在京郊外,連著名字都差不多,那個道觀叫玄清觀。
但是這京郊和京郊也是有差彆的,玄真觀是服務對象都是京城的這些達官貴人們,逢年過節來上炷香,打個醮,那自然是不能離得京城太遠,防著貴人們路途太過勞累了。
達官貴人來上香,那也不是白來的,至少順帶著也得給一筆豐厚的香油錢,那香油錢也是真的豐厚。
為著這筆豐厚的香油錢,呸,為著來打醮的達官貴人們的方便,是以玄真觀修得軒敞宏偉,光是供達官貴人做法事時小住的小院落就有不少。
就這樣的居住環境,賈赦見了都少不得說一句自己也想斬斷塵緣去修道。
可玄清觀就不一樣了,他的京郊那是真的郊外,從早晨從京裡出發,那得快到午時才能到他們玄清觀的山腳下。
沒錯,玄清觀還在山上呢。
偏偏這山路也不是修整好的平路,馬車也上不去,隻能靠人自己爬上去。
真真能到那個玄清觀,那估計都能吃晚膳了。
當然,你要真爬上去了,也吃不到晚膳,因為玄清觀裡隻有老觀主和兩個道士,他們都是苦修的,平日裡吃的都得自己種,也不必問道士吃不吃肉了,他們根本就沒養能吃的;喝的水,也得靠著自己走一兩個時辰的山路,去挑山泉水。
更不用說這玄清觀除了主殿以外就隻有道士們自己搭的幾間茅草屋用來居住。
賈代善剛剛聽到還有這麼個偏僻道觀的時候就覺得瞌睡來了枕頭,正好合適啊,更妙的是,玄清觀不遠處就是賈家莊子。
這不是賈敬修道的天選之地麼?
賈代善明顯想著要殺雞儆猴,給賈敬選了這樣一個清苦的道觀不說,還打算帶著賈赦他們一起去送賈敬修道。
“嘖,怎麼來得這麼晚?難不成又不想去修道了?”賈代善挑剔道,“還有你們要這麼多馬車跟著是做什麼?”
“叔父,是侄媳婦為了給大爺收拾慣用的東西,這才來晚了。後頭那輛馬車就是給大爺帶去的東西。”敬大奶奶解釋道。
照著賈敬之前鬨著要斬斷塵緣的尿性,照料來說,賈敬應該是不願意要敬大奶奶收拾的東西的,但是賈敬莫名其妙地想起賈代善當時說得要給自己找一個更適合修煉的地方,硬生生地把那句拒絕的話憋在了心底,沒說出口來。
“哎呀,要我說,還是敬兒媳婦你不懂事,敬兒他是要去修道的,自然得完完全全斬斷了塵緣才是,你給賈敬帶這麼些東西,這不是耽擱他成仙麼?”賈代善嘲諷道。
“你說說,到時候要是敬兒就是因為這麼些凡俗的東西,沒有飛升,你這不就是大罪了。”賈代善邊說,還邊看了賈敬一眼,“就把這輛馬車留下吧,並不必給送去。”
賈代善這麼一說,自然立即有小廝上前,攔下了馬車。
“可叔父,那裡頭還有大爺四季的衣服……”敬大奶奶猶豫了一下說道。
“都是要成仙的人了,哪裡還差這一兩身衣服,”賈代善擺擺手道,“不必帶,不必帶。”
“還好還好,還好我當時沒說我也想跟著。”賈赦慶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喃喃道。
“阿爹,修道清苦,你必然是吃不消的。”賈瑚這會兒就站在賈赦身邊,自然聽到了賈赦的話,翻了個白眼勸道。
“你爹我現在不是已經知道清苦了麼,”賈赦拍拍賈瑚的腦袋,又對著賈敬升起了幾分敬意來,“到底是我敬大哥,打小就與我們不同,這樣清苦的環境也願意去。”
這會兒賈赦還不知道賈敬明明是被賈代善逼上了梁山呢。
“要我說,敬大哥哪怕是想修道,去玄真觀不便是了,我們去看他也便宜,又何必去這麼遠的地方。”賈政也在邊上不解地說道。
“你懂什麼,像你這樣的,一看就是境界不高的,”賈赦下意識得就像跟賈政抬杠,“隻有到了敬大哥這樣的境界,這才能真正的修道呢。”
要不是賈敬是賈政的偶像,遇到賈赦這樣的杠精,賈政多少得懟回去幾句。
但誰叫賈敬是打小就是賈政科舉路上的領路人呢,賈政就差以賈敬作為榜樣了,賈政想想覺得賈赦說得也沒什麼錯,自家敬大哥的覺悟就是高。
“那敬大伯的差事呢?”看著兩個小迷弟無腦吹賈敬,唯一一個頭腦清醒的賈瑚忍不住問上一句。
“不乾了唄,我聽說敬大哥早就跟翰林院掌事遞了辭呈。”賈赦在官場還是有不少狐朋狗友的,消息也靈通些。
“到底是敬大哥,連辭官都辭得這樣雷厲風行。”賈赦想著賈敬這樣利落地辭了官,日後就都不用去上值了,又羨慕又憧憬。
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也能這麼利落的遞了辭呈,再也不用上衙去。
“翰林院啊…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進翰林院。”翰林院可以說是所有學子們心馳神往的地方,賈政也不例外,少不得感歎一句道。
賈瑚看著自家親爹和親叔這樣子,覺得他們家早晚要完,也不管他們倆,隻朝著賈敬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