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他們的馬車剛剛到榮寧街,就跟下衙回家的賈代善碰個正著。
剛剛在道觀裡的時候,賈赦拍著胸脯說讓賈敬回去,說出來各種理由,各個理由都還看起來十分有理。
但當麵對賈代善的時候,賈赦還是開始支支吾吾起來。
更不用說賈敬了,他這會兒自尊心上來了,也還是要點臉麵的,這會兒看到賈代善,賈敬遮遮掩掩地就想往賈赦等人身後躲。
“回來了?”賈敬沒想到賈代善的反應倒是挺平淡的,半點沒有生氣,也沒有立刻發怒叫下人們鎖了賈敬,再送回道觀去,反倒是這反映像是他出了一趟遠門,剛回來。
“叔父…”賈敬有些畏畏縮縮。
“怎麼不要當道士了?”賈代善冷哼了一聲,“塵緣又不想斬斷了?”
賈敬哪裡敢說話,隻垂著手,訥訥不敢言語。
“你要回來,不要當道士了倒也無妨,隻是你原本是賈家長房的繼承人,又有官身和功名,自然是不愁吃喝,可現在長房繼承人是珍哥兒,官身和功名也給你作沒了。”
“你既未能為家族作出貢獻,也沒算當一個好爹,族裡和珍哥兒肯定不能出資讓你過錦衣玉食的生活。你年歲也不大,自力更生總行的吧?”賈代善早就想好了招要治賈敬。
當初賈代善讓賈敬把家裡所有的鋪子房契都轉到賈珍的名下,也有一半就是為了今兒這招。
要賈敬自力更生,這不就和賈敬再到觀裡一樣麼,賈赦哪裡能讓自家敬大哥吃這樣的苦,當下就不滿道。
“老爺,敬大哥好歹也是公府公子,哪有……若是珍哥兒不養,我來給敬大哥發月例好了。”
賈瑚用手拍了拍額頭,自家親爹是真多長一張嘴啊。不說祖父說這話明顯是為接下來的計劃做鋪墊,就說這賈赦話一出,又讓賈珍如何自處。
賈珍哪裡敢說自己不願意養,但他自個兒也就每個月二兩銀子的月例,其他都在寧國府裡頭有敬大奶奶管著呢,他該如何養賈敬。
賈珍剛剛要張口,就聽到賈代善訓賈赦道。
“有你什麼事情?你又哪來的錢?靠你媳婦的嫁妝還是你祖母給你留的那點東西?”
賈代善就沒見過這麼憨的兒子,他好不容易搭好台子想好好教一教賈敬,他在那兒拆台。
“要不然我跟賬房說一聲,把你那點月例也停了?”賈代善冷聲問道。
這下好了,賈赦也不敢說話了,張氏的嫁妝他自然是不敢動,當初老太太的那些私房,賈赦也早就交給了張氏,由著張氏打理,他如今請同僚們喝酒下館子,就靠著那點月例呢。
賈代善橫了賈赦一眼,這才對著賈敬說道:“你也沒其他本事了,就讀了一肚子書,正好,現如今族學還缺先生呢,我這個叔父大方一點,給你一個月二十兩的束脩,隻要求你能整頓好族學,如何?”
賈敬原本心裡就還惦記著賈家從武轉文,哪有不願意的。
更何況,哪怕是一個月隻有二十兩,那也絕對比在道觀好多了。
敬大奶奶雖說是對賈敬當初要休妻的事情生了怨,可賈敬這副鬼樣子回來,她倒也不好再計較了。
但若是讓賈敬再住到正院去,敬大奶奶卻也不願意。
正好敬大奶奶聽說賈代善安排了賈敬去族學教書,就做主收拾了一個靠近族學的小院子,又撥了兩個小廝過去,供賈敬差遣。
……
轉眼間就快到了賈政該成婚的日子了。
婚喪嫁娶,對於世家大戶來說,那都是自家的臉麵,每個流程樣樣都有規矩,但凡有點做得不好,那都恐惹了笑話,給自家丟臉。
張氏出了月子以後,也幫著史氏分擔了一部分賈政婚事上的差事。
張氏才出月子,史氏也不是那種想當惡婆婆的,又已經有了敬大奶奶這個管家好手從中幫襯,史氏索性就分了點簡省的活給張氏,也省得張氏累著。
比如說,賈政婚禮當日要穿得喜服,史氏便讓張氏盯著。
橫豎做衣服都有繡娘呢,再加上他們這樣的人家,怎樣的喜服,在上頭繡多少道花紋,那都是前頭有例子可以尋的。
張氏不過就是要時常打發人問一問繡娘做喜服的進度,彆到時候來不及也就行了。
“太太可曾休息了不曾?”張氏帶著幾個丫鬟們進來,丫鬟個個手裡捧著東西。
“你怎麼這個時辰來了?”史氏見張氏進來,招手讓張氏坐在她下手,又問道:“璉哥兒可好,前幾日他日日夜裡哭,倒是把我和你們老爺都唬著了。”
雖說賈璉不是長孫,史氏也早就養了瑚哥兒,自然是沒有那麼喜愛了。但偏偏賈璉全市挑著父母的優點長得,竟比瑚哥兒小時候都要雪玉可愛上幾分。
史氏向來喜歡長得好的,連自己身邊的丫鬟都要顏色好的,才能進榮禧堂伺候。
賈璉長得可愛,史氏自然也就多關心兩分。
更何況,如今整個榮國府,這第三代就隻有賈瑚和賈璉兩個,賈璉一有點不好,整個府裡都擔心。
“前兒請了王太醫來扶了脈,太醫說是沒什麼大礙,怕是哥兒白日裡睡多了,這才晚上不睡覺容易哭。”張氏笑著說道。
“如今我讓二哥兒的奶媽子在白日裡多逗一逗哥兒,彆白日睡了,晚上又走了困。”
“璉哥兒到底還小,倒也不必強求他非得晚上睡了,咱們家又不是用不起奶媽子,再不濟讓人再尋兩個奶媽,讓他們輪流帶哥兒。”史氏聽了倒是勸了一句,“可彆委屈了咱們哥兒。”
“瞧太太說得,我又不是璉哥兒的後娘,總不會虧待了他。”張氏玩笑道。
“我也不過憑白囑咐你一句。”原本兒媳婦怎麼養孩子,史氏也向來不多管。
“這是政兒的喜服做好了?”史氏看到張氏帶過來的幾個丫鬟托盤裡的東西,問道。
“哎喲我這腦子,”張氏拍了自己的額頭一下道,“我差點忘了跟太太說了,繡房那兒今兒把二爺的喜服做好了,我特意帶過來給太太瞧瞧。”
張氏從托盤裡拿過一件褂子,展開給史氏看看:“咱們也讓二爺換了試試看,趁著如今還早,若有不合適的地方也好讓他們再改了去。”
正好這會兒敬大奶奶拿著賬本進來跟史氏對賬,看到張氏手裡的修滿花紋的褂子,便誇道:“到底是你們家的繡娘,這喜服做得這樣好看,怕咱們政二爺穿上,那就是最英俊的新郎了,也不知道到時候要迷倒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