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1 / 2)

沉默,沉默!

空氣沉悶得猶如黑雲壓城,叫人喘不過氣來。

誠王世子靜靜地垂著頭,輪廓在模糊不清的陰影中,像是雕塑般靜止不動。

封宴突然不敢去看男人的表情,甚至連呼吸都放緩了,一股巨大的悲傷籠罩在周圍,氣氛壓抑而危險。

下令殺了自己的父親是什麼感覺?不管這個人是不是可恨,都足以摧毀一個正常人的心智。

誠王可恨嗎?起碼封宴是肯定的,沒有人會喜歡想殺自己的人,如果今晚沒有意外,他和小郡主怕是已經成了刀下亡魂。

一個人怎麼會殘忍若斯,對著自己的血脈後代下手?憤怒到極點,封宴也會想不顧一切地殺了誠王。你要殺我,我自然可以反殺,快意恩仇之下,管你之誰。

可是誠王世子不是封宴,他接受封建倫理道德的一套長大,由來是父為子綱,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人對於血親的天性依戀,還有天倫禮教重壓之下,哪怕知道是誠王先動了殺心,世子才不得不殺父,然而為人子者真的能坦然受之嗎?

再多的不好,死後萬事皆空,畢竟人都是感情的動物。

封宴怕,不是怕世子殺了誠王,而是怕他會承受不了。

現在世子給他的感覺,就像是有什麼在底下醞釀翻滾,隨時會克製不住地爆發出來。

他想說不是世子的錯,父不慈子不孝,凡事有因才有果。而且即使世子不動手,他也會找誠王報複的,卻張口難言。

夜風吹來,拂散了烏雲,露出底下誠王死不瞑目地麵目。

一支手慢慢伸出,擦去他臉上臟汙的血跡,再緩慢卻堅決地給他閉上雙目。

封宴跪在誠王身前,咬唇道:“父親,將王爺帶回安葬吧。”

像是猛然驚醒,誠王世子僵硬地轉過頭,良久淡淡道了一句:“是你啊!”

濃濃地疲憊厭倦從他的眸中透出來,又仿佛夾雜著某種暴烈的情緒,詭異矛盾。

誠王世子徐徐站了起來,一瞬間仿佛所有的感情從他的身上抽離,隻剩下了冷淡漠然。他垂視著誠王的屍體,輕聲道:“那你帶回去吧。”

“父親你呢?”封宴不解,仰頭看他,遲疑地道,“你不一起回去嗎?”

男人的臉上浮現嘲諷的表情,他扯了扯唇道:“想來他是不想看見我的,生前無法讓他如願,死後何妨成全他,就這樣吧!”

什麼意思?封宴不解,難道連誠王的喪事都不露麵嗎?

“誠王死於匪寇之手,世子失蹤,以後世上再無此人。”誠王世子吐出讓封宴震驚的話,“所以,隨便你看著辦吧!”

“為什麼啊?”封宴著急地拉著他的褲腿,“父親你不是要做什麼傻事吧,是王爺先要殺了我們,難道還不許人反抗嗎?如果王爺活著,我和姑姑防不勝防,也許一不小心就死了呢,你是救了大家的命。”

他深深看了封宴一眼,半晌嗤笑了一聲:“你以為我做什麼,自殺嗎?”

難道不是?

“我和他之間,就是他不殺我,早晚我也會殺他的。你以為他是什麼人,配讓我為他陪葬。”一抹淡淡的流光劃過誠王世子的眸子,快得像是人的錯覺,他轉過頭低低道,“然而父殺子,子殺父,父子親緣斷儘,往後再無關係。”早就沒有了的東西,何必還掛著那名存實亡的父子名份。誠王府,從來就不屬於他,他也不屑掛著誠王名頭的任何東西。

所以這是徹底的拋棄誠王世子這個身份,斬斷過往的一切,不想和誠王扯上任何乾係。

“非要這麼做不可嗎?”封宴問。

誠王世子難得輕柔地拍了他的頭:“你今晚做的很好,以後你姑姑就交給你,乖乖呆在‘臨鶴城’,照顧好她。”

“父親,你,…..”封宴還有很多話想問,比如誠王口中那個想要殺世子的‘女人’是誰,他們又為什麼要鬨到性命相見的地步,到底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彼此不死不休?還有世子接下來的的打算,以後都不見麵了嗎?

但誠王世子顯然沒有想告訴他的意思,打斷他問道:“還記得我給你的那塊墨玉嗎?”

封宴想了想,遲疑地道:“是和小姑姑一對的那塊嗎?”

“拿好它,如果有萬一,說不定還能借它救你一命。”誠王世子沒有明說,接著他從懷中拿出了一塊令牌塞給封宴,“有了它,三千禁衛軍以後會聽你的命令,他們是你的了。”

封宴震驚地握住冰冷的鐵塊,茫然不知所措:“父親,你到底要乾什麼?”

誠王世子凝視漆黑的遠處,輕聲道:“誠王欠我的已經還了,可是還有彆人欠下的債未還,凡是對不起我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你以後好自為之,也不要再到處亂跑了。”

這是一個父親的殷殷囑咐,封宴難得從世子身上感受這份溫情,然而不知怎麼地心底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