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世佳公子6(1 / 2)

第6章

葉澄早上睜開眼, 看著床上空蕩蕩的另一邊,發了一會兒呆。

他昨夜又做夢了, 但這次的夢,和他打包賣掉的過去沒有關係, 所以醒來後他還記得。

在上一個世界, 他因為是彆人的身體, 沒有和季芳澤發展到最後一步,但平常兩人牽手,擁抱都不怎麼顧忌。待到葉宜年的魂魄轉世離開,他們就直接睡到了一張床。

剛開始葉澄不同意。

季芳澤不清楚, 但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毛病。平常醒著的時候也像個人似的,睡著以後完全放飛自己, 睡相極差。每天睡之前好好抱著的枕頭, 睡醒之後, 就被他扔在地上。萬一他把季芳澤也踹下去怎麼辦?

但是季芳澤堅持,葉澄想著他被踹兩次就乖乖認命了。誰知大活人和枕頭受到的待遇一點也不一樣。

每天早上醒過來,季芳澤不僅安安穩穩待在床上,他整個人都趴到人家懷裡去了, 像個樹懶。雖說沒把人踹下床,但是這同時也導致了另一個問題。

季芳澤十天裡有七天, 一睜眼就往洗手間跑。

葉澄覺得長此以往很不利於季芳澤的身心健康, 於是就想分房睡。

他昨夜夢到的,就是他跟季芳澤說分房睡的那一次。

他隻提了一句,季芳澤本來係扣子的手就頓住了, 片刻後,幾乎是氣得打哆嗦:“我沒那麼想。”

季芳澤咬著牙:“我不是,想著一起睡的時間久了,能磨著你答應我。我沒那麼想。你說不願意,我難受死也不會動你一手指頭。”

葉澄愣了一下,簡直要哀歎出聲。以前沒在一起的時候,還是一副冷淡又沉穩的模樣,性格也體貼寬容,結果現在暴露本性,心思簡直細得像針尖。葉澄過去揪住他的臉,扯成一張餅,眼中帶一點笑,湊過去和他對視:“彆什麼大帽子都給我往頭上扣。你可冤枉死我了。我什麼時候這麼想過你?”

季芳澤心思細,愛生氣,好在特彆好哄。季芳澤摟住人,把臉埋在他頸間,輕聲道:“我就是想,每天看著你入睡,睜開眼就看見你。”

葉澄這種性格,其實很難體會到季芳澤這種細膩歪纏的心思。他雖然待季芳澤與旁人不一樣,卻也不會想著一天到晚都和季芳澤在一起。

但此時此刻,舊夢中醒來,想著季芳澤那句“我就是想,每天看著你入睡,睜開眼就看見你”,葉澄突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他起身,穿上衣服,小廝已經打好了水。葉澄洗了臉,小廝把被他扔到地上的枕頭撿起來,細細擦過,本來想放回床上,但葉澄突然開口。

葉澄把帕子四平八穩地搭回盆子沿上:“收起來吧,以後床上彆放枕頭了。”

四十多年時光,在葉澄的生命裡,簡直如同朝露一般短暫。但這短暫如同朝露的四十年,到底還是叫他改變了。

一無所有,四處漂泊的浪子,好不容易升起倦心,在小小的溫軟巢穴中暫歇。一旦有過停留,哪兒還能真的像過去似得,孑然一身,說走就走呢。

葉澄邁出門檻,心想:瞎想什麼,人家還小呢。現在去套近乎,那可真是不要臉了。彆說皇帝會不會大發雷霆,自己心裡也過不去這個坎兒啊。

……

葉鬆寒雖然頗得皇帝青眼,但說到底,隻是個官場的小蝦米,所謂的“南書房行走”,也不過是“講究文義”,平常為皇帝解釋一下典故什麼的,正事他是插不上手的。這種商量叛軍應對的事,他當然更沒資格參與。

不過也不能隨意閒著,無論在哪裡,該上班還得上班啊。葉澄就每天待在安排的宮殿偏房裡,和幾個翰林院的同事一起值班。

事倒不多,陛下也沒心思召見他們。在其位謀其職,葉澄做好自己分內的事,也不操心彆的。他最近在琢磨他自己的事。

他這次的任務,和葉鬆寒的心願倒是很接近。

“留下佳名”這四個字,認真算起來,也有很多路子可以走。

第一個最簡單,風華翩翩,引人心折的才子路線,這點葉鬆寒已經完美符合形象,名氣也很不小,遺憾的是係統不讓靠臉。直接給他排除了。

第二,為民做主,嫉惡如仇,詳見最後一位門神——海瑞。這是“青天大老爺”的路子,可惜葉澄現在待在翰林院,不能外放,自然也隻好放棄。

第三,以下皇帝麵子為己任,直言進諫,代表人物魏征。當今皇帝挺好的,除了偶爾有些浪漫情懷,真沒什麼大毛病,不興宮室,不愛奢侈,也算勤政。葉澄實在不願意去做那個雞蛋裡麵挑骨頭,處處討人嫌的人。

其他大搞發明,利國利民;上陣打仗,保家衛國等等等等,說起來都有種種不足之處。

最後就隻剩下專心修書做學問這一條路了,既符合葉鬆寒的身世氣質,又安全保險,不招人忌諱。等到年紀大一些,修書撰文弄個名頭來,再去書院任職,教幾個學生。無論如何,在清流文人之中,也能混個佳名出來了。

葉家這樣的人家,也未必想讓葉鬆寒爬到什麼內閣高位去,清貴又的大儒,恐怕更合宗族的心意。

兩全其美,一切妥當。

葉澄放下一件心事,下了班就溜溜達達地往住處走。

院子門口,幾個小太監正站在那裡,似乎在等人,見到葉澄,領頭的人連忙上前幾步。

葉澄也認識,這是之前跟在季芳澤身邊,喊他進去的那位內侍。他和福生並肩進了屋子,關切道:“福生公公怎麼來了?可是殿下有什麼吩咐嗎?”

福生笑得喜慶:“上次葉大人來得及時,主子心裡記著,便派小的來給葉大人送些東西。”

“多謝殿下賞賜。”

福生身後的小太監們將東西放下,一一出了門。葉澄見福生還不走,了然道:“福生公公有話不妨直說。”

“倒是還有那麼一件事。”

福生心裡有點苦。他實在是不能理解這個差事。本來皇子派身邊的太監去接觸前朝臣子,就是件遭忌諱的事,最終目的還是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事。說出去人家都不信。但是主子的命令也不能不聽:“這個,葉大人啊,主子還有東西在您這兒呢。”

葉澄一怔,皇子玉佩,寶劍,還有軟甲,他當天就交給皇帝身邊的內侍了,難道季芳澤沒收到嗎?他解釋道:“殿下的玉佩,寶劍,還有軟甲,我都交到陛下身邊的公公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