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薄番四(1 / 2)

天一山腳下, 今兒的小屋很熱鬨,擠了王大嬸一家,還有兩個鄰居, 幾個小孩。

據說是王大嬸仁厚善良, 經常給小孩買吃的, 幫著鄰居做些力所能及的, 所以喜歡她的人很多?

隻要給些幫助, 就是仁厚善良,會被人尊敬喜歡嗎?

那為什麼當年他給人送吃的,喝的, 金銀財寶, 隻被人怕,從來沒有半分喜愛和感激呢?

他聽人提起過,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在人最需要的時候幫助, 才會被人打心眼裡感恩, 為了報答,可以做任何事,即便是放棄自己的生命。

他找到了一個鬨饑荒的村子, 給他們吃,給他們喝,隻要是他們想要的,無論什麼他都可以弄來, 金銀財寶,女人,權利,任何東西。

然而那些人非但不知道感恩, 反而索要更多的東西,越來越貪,貪到他厭惡,所以全都殺了。

凡人便是這般愚蠢的東西,不,應該說生而為人,無論是修道者,還是俢魔,皆貪婪,自大,狂妄,怕死。

為什麼折清那麼幸運,他拚命找都找不到的東西,折清那麼容易便擁有了?

他的姑姑,肯為了他放手一搏,那個叫餘玉的小姑娘,才元嬰巔峰罷了,居然也敢來送死。

為什麼他們都願意為他犧牲自己?

為什麼沒有人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即便是放棄自己的生命。

他和折清,到底差在哪裡?

“你們都出去吧,我想和王大嬸單獨聊聊。”他將神念收回來,麵色平靜道。

床邊一應人等麵麵相覷,都有些不放心,還是王大嬸的兒子沉不住氣,率先問道:“我娘到底得了什麼病?能治嗎?”

這個人靠不靠譜啊,隨便看幾眼,沒有摸脈,也沒有望聞問切,什麼都沒做,又這麼年輕,真的能治嗎?

衾薄眯眼,渾身氣勢一沉,登時壓的眾人齊齊後退一步,心臟猛地砰砰直跳,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花晝看氣氛凝重,連忙打圓場,“可能是咱們人太多了,影響兮狳判斷,咱們先出去吧,等兮狳說好的時候咱們再進來。”

她還安撫似的拍了拍兮狳的肩膀,“不要緊張,慢慢來。”

她以為是人太多給兮狳的壓力,殊不知有壓力的是旁人,隻不過那氣勢沒有壓到她身上,所以她沒有感覺而已。

出了門才發現大家麵色不對,都有些陰沉和後怕。

“太恐怖了。”

“有一種要窒息的感覺。”

“我差點以為自己要死了。”

花晝一頭霧水:“你們在說什麼?”

是病太嚴重了嗎?嚇到他們了?

王大嬸的丈夫,劉大伯臉上凝重,“花晝啊,你從哪撿來的人?有沒有調查清楚人家的背景?”

花晝眨眨眼,“在山腳下撿的,當時他快死了,我就順手救回來了。”

沒有說具體的,比如他拿著劍,差點刺到她等等細節,怕劉大伯擔心。

劉大伯湊過來,小聲在她耳邊說話,“你有沒有懷疑過他是妖?”

???

花晝心中一驚,“為什麼這麼說?”

劉大伯沒有隱瞞,“他的眼神……”

他搖頭:“眼神不對。”

怎麼不對他也說不上來。

花晝有點懂了,原來是這方麵啊。

其實她也覺得兮狳的眼神不對,就像睥睨天下,俯視眾生的神一般,看人看物皆像看螻蟻,沒有感情,冷漠,疏遠。

她一開始不敢靠近他,也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被那雙過於寒的眼神盯到,後來住一起之後才發現他沒想象中那麼危險,甚至還有一點點病弱,需要人照顧。

這照顧著照顧著,便沒了那股子忌憚,過分疏離,反正慢慢是好了,敢在他麵前提一些大膽的建議,比如讓他去救人。

他一開始的態度應該是不想救,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又肯了。

窗戶沒關嚴,花晝透過縫隙看裡頭,依稀還能瞧見兮狳的背景。

“他呀,其實就是麵冷心善。”

屋內的衾薄聽到了,隻眼尾掃了掃,便又將視線放在王大嬸身上。

他不懂醫,也看不出王大嬸得了什麼病,但是他曉得王大嬸的體內經脈堵塞,瘀血遍地皆是,肥胖大腹,是有積水堆著,隻需將其排出來便是,對於他現在的道法來說,簡簡單單,很容易便能做到。

但是他不會白做,他有一件事一定要問清楚。

“你是怎麼做到的?”

王大嬸一愣,渾身病痛已經折磨的她虛弱了許多,加上前段時間說這人壞話,現下心裡很虛,一直老實著,連抬頭看他都不敢,突然聽著問話,呆呆抬頭,眼前一片模糊,依舊什麼都看不清,耳朵似乎也出了問題,聽的不那麼真切。

什麼怎麼做到的?

是她聽錯了,還是如何?

衾薄冷著眼,又問了一遍,“你是怎麼做到讓花晝對你一心一意,心甘情願放棄所有救你的?”

花晝很想救王大嬸,說了很多她的情況,眼睛不好,耳朵也不行了,腿腳腫的厲害,他問如果必須用她的眼睛和耳朵,腿腳換王大嬸的,她願意嗎?

花晝猶豫了許久,半響才說,她的命是王大嬸救的,如果沒有王大嬸,她小時候就死了,所以她願意。

沒了眼睛,耳朵,腿腳,和死了有什麼區彆?

寧願放棄自己小命也要救,王大嬸到底使了什麼手段?

“這個呀。”王大嬸似乎恍然大悟,她本就是個樂觀的性子,提起花晝來,登時開了嗓子,話題一下子多了起來。

“還是花晝懂事,小時候撿她回來的獵戶死了,她一個小孩子,也沒人照顧,家裡經常不開灶,小孩餓的瘦的啊,一身的骨頭,我瞧著可憐便給些飯菜。”

“這孩子是個懂得感恩的,那天晚上不是下雨了嗎?我沒來得及回家,那孩子把我家娃曬的書啊,衣裳啊都收回了家。”

“本來就在隔壁,每次也不白吃,要麼幫著趕羊趕牛,要麼幫著喂雞喂鴨,衣裳上趕著洗,這麼好的孩子我哪舍得不管,這一管就是十幾年,後來她跟村裡的獵戶學了打獵的本領,賺的錢一半都給了我,我就是她半個娘。”

“也是她自己的造化,她要是好吃懶做,那我肯定幫不來的嘛,我自己也要生活,也帶了幾個孩子呀。”

“這個事還是要看雙方的,我幫了她,她知道感恩,這才有的後續。”

衾薄蹙眉,“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啊!”王大嬸心中疑惑。

不這麼簡單還要多複雜嗎?

“那為什麼我曾經幫過一群難民,給他們吃,給他們喝,到頭來他們要的更多,貪得無厭,人人都想家財萬貫,當權貴?”

“就沒有人想著幫你減輕些壓力嗎?”

衾薄搖頭。

“那你後來怎麼做的?繼續給嗎?”

衾薄點頭。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