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薄番四(2 / 2)

他確實給了,再後來他們還想要如他一般的法力,想成為仙人,把他徹底惹怒,才動手的。

王大嬸一拍大腿,“這就對了,問題就出在這裡。”

“他們都是難民嘛,聽你的意思非富即貴,一定是剛開始沒什麼能回報你的,後來你給的太多了,人就像狼似的,一直給一直給,就算本來是好人,也被你給成壞人了,都是你慣的。”

“不能一直付出,沒有回報你會累,他們也會養成習慣,人人都想不勞而獲,天上掉餡餅,久而久之,這還能有好的嗎?”

“你可以幫他們,也要看他們值不值,如果他們不懂得感恩,便沒必要再救下去,不值當。”

衾薄眯起眼,“所以救人也是要看人的?”

“自然啊,隻能幫懂得感恩的,不懂得的,你對他們再好也沒用,天生的白眼狼。”

衾薄垂眼。

也就是說,幫人不僅要雪中送炭,還要看這個人品行如何?

“小大夫啊。”說了這麼多,其實她隻有一個目的,“我的病如何?還有救嗎?”

便是討好小大夫,好叫他安心給她治病。

衾薄回神,兩根指頭並行,陡然在她肚腹之間點了一下,王大嬸登時半做起身,趴在床榻上吐了起來。

嘔吐聲不斷,屋裡一陣血和酸臭味,外麵的人聽到動靜,連忙奔了進來,著急的過去扶王大嬸,人太多了,花晝擠不過去,正好瞧見衾薄出了門,便連忙追過去問,“王大嬸怎麼樣了?”

怎麼感覺比先前還嚴重了?叫她多少有些忐忑。

“她沒事了。”

兮狳正坐在廊下,端起杯子喝水,指尖微微顫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感覺他今天有點不對勁。

“你怎麼了?”她湊過去問。

兮狳輕輕搖頭,“我沒事。”

麵色還是一如既往,可能是剛剛施針或者見血了手抖吧?

花晝急著去看王大嬸,沒有在意,叮囑他外麵風大,注意保暖便又進了屋。

她走後衾薄一個人在原地坐了許久許久,一直到幾個剛從山上摸魚回來的小子們打破了平靜。

每個人都背著一個魚簍,似乎滿載而歸,一邊打鬨,一邊趕路,笑臉肆意的仰著,很開心一般。

衾薄歪頭,看向桌子上擺放的水果。

他突然揚聲,喊那幾個少年過來,那幾個少年淳樸,雖不知道他要乾什麼,還是乖乖的跑來。

衾薄一人給他們拿了一個蘋果,“天氣熱,吃個水果解解暑。”

那幾個少年不認識他,但是認識花晝,這裡是花晝的家,略微猶豫片刻,還是收了下來。

平白收彆人的東西不好意思,其中一個少年從背簍裡拿出一條魚,用草繩子拴著給他,“這是我抓到的魚,熬鯽魚湯可好喝了,你拿回去嘗嘗看。”

有他帶頭,其他少年也紛紛效仿,不一會兒衾薄腳下便墜了四條魚,那幾個少年走了,獨留下衾薄一個人坐在廊下沉思。

沒多久又一個老者過來,他請人喝茶,那老者連連道謝,但也僅此而已了。

再後來遇到一個小夥,小夥喝了茶,心安理得離開,連句謝都沒有。

最後是個孩童,一直盯著他脖間的玉看,他將之取下來給了那個小女孩,小女孩很開心,臨走前突然叫他伸出手。

他照做,那小女孩在他手心裡放了一顆糖。

糖用油紙包包著,油紙包是彩色的,小女孩臨走前一直說很甜的,叫他嘗嘗。

他沒嘗,盯著那顆糖瞧了許久,心中逐漸有些明了。

原來王大嬸說的沒錯,有些人懂得感激,有些人便是白眼狼,白眼狼不值得幫,懂得感激的人才能幫第二次。

因為被回報的時候,心裡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他給的東西多,回報便多,給的幫助少,回報也會少,難怪折清會說,他願意為了彆人死,所以彆人也願意為他而死。

真是神奇的關係。

不懂的便如霧裡看花,如何也摸不透,看懂了之後便會發現,其實很簡單。

是的,很簡單。

衾薄想起什麼,麵色漸漸變得難看了起來,最後猛地一掃,將桌上的所有東西儘數推去地上,摔了個粉碎。

陶瓷碎裂的聲音不斷響起,驚到屋裡正在打掃的花晝,她想了想,將手裡的活計丟下,抬腳出了門,一眼便見兮狳踩在陶瓷碎片上,一隻手上儘是血。

她連忙奔過去,擔心問,“怎麼了?”

兮狳回頭,一雙眼失了往日的冷淡,有些瘋狂,裡頭燃著火點,“人和人之間便是你對我好,我便對你好,如此簡單而已,這麼淺薄的道理連小孩子都懂,為什麼?為什麼我不懂?為什麼沒有人教過我?”

他出生在一個聯姻的家族,家族世代都有元嬰期,唯獨沒有化神期,於是家族決定找一個同樣優秀的女子和自己本族最優秀的男子成親,如此他們的後代隻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那女子心高氣傲,想有更高的成就和修為,不願意成親,奈何架不住族人,勉強答應了。

他們很快有了個孩子,但是父母之間沒有愛情,母親又一心向道,不甘於平凡。

父親忙於家族事物和宗內的種種,更抽不出時間,小孩有人生,沒人養。

他什麼都靠自己摸索,父母隻管他的修為,旁的一概不理,下人管不住他,於是他越來越無法無天,終有一天闖了大禍。

他被關押了,那年他才多大,記不清了,反正很小,一口氣被關了十年,最需要引導的時候每日都在思過崖,一個人都沒有,他會自己和自己說話,或者想一想他的小夥伴。

再後來他出來了,但是那天一個來接他的人都沒有,沒有人在乎他,隻有一個他平時看不上眼的老奴打理他的事物。

給他安家,告訴他最好不要回去了,因為那個家又有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會頂替他,成為萬劍仙宗和家族的第一個化神期。

他不甘,他憤怒,然後便將他們一個一個都殺了。

他那個弟弟,爹爹,和娘,一個都沒剩,包括那個老奴。

因為他年紀大了,沒辦法帶上他,他留下肯定會死,不如死在他手裡。

逃亡路上每日疲於應付,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事跡,叫他魔頭,到達人人喊打的地步,所有人都在通緝他。

為了活下來,他學了很多生存的技能,偽裝,換身體,最後還是被抓了。

再然後便是到了魔界,魔界是個以武為尊的世界,隻需修為到了,狡詐到了,旁的無需在意,他便如此活了萬年。

這萬年來也數次想擁有折清擁有而他沒有的東西,很可惜,都失敗了,叫他到現在才懂一些小孩子都懂的東西。

“為什麼生了我,卻又不教我?”

“爹娘不教我,老奴不教我,折清不教我,宗主也不教我,他們所有人都不教我。”

“他們就是覺得我不配。”

他突然笑了,笑的很開心。

“但我還是懂了。”

原來如此簡單罷了。

你對我好,我便對你好。

要兩個人互相的,都懂得感激才是,缺一不可。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