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十幾年前就進了王府。”
“事情說來話長,我來沂周第一年,遇到了個和尚,說我生來就有個使命,那就是鏟除將來出現在王府的邪祟,成事後自有一番成就。所以這邪祟就算要死,也得死在我的手上。”他幾句話把修士的身份坐穩了,畢竟修士再怎麼樣也好過被當成邪道人士解決了。
係統開始嗷嗷大來:“我什麼時候成和尚了?!再說你的使命明明是協助世子鏟除邪祟,你彆亂刪改我台詞!”
薑邑不理它,繼續道:“世子還有什麼要問的?”
對方眼睫閃動一下,突然垂下頭繼續寫符咒,動作變得無措幾分。
薑邑雙手離開桌麵,站直,然後神色自然地走了。
他覺得自己的表現應當不錯,那句話也應該很像爭強好勝的正道人士,於是轉身去了屋外,毫無煩惱地散步,散步到天黑,肚子咕嚕嚕響起來,他過去讓人傳飯。
這次吃飯有些不一樣,趙允隋居然上了桌。
薑邑起初本以為他隻是在桌邊坐坐,可很快就打了臉。
趙允隋不僅拿起筷子跟著他一起吃,還喝起酒來。
看得他嘴巴一張,肉險些掉下去。
趙允隋頭也不抬,吃得很慢:“既然是修士,你怎麼從不辟穀?”
薑邑將肉嚼碎用力吞下去,也作出斯文模樣,腦子飛快尋找以前在趙允平書房看到的“修行語錄”,亂組合一氣:“修行在心,如果隻在乎這些微不足道的東西,境界也不過如此了。”
“……”
係統:“宿主,你會遭雷劈的……”
趙允隋吃飯的動作頓了下,之後不吃了,隻坐在那裡看著他。
薑邑專心吃著眼前的飯。
飯後過了半個時辰,外麵又下起了雪。
薑邑出去看雪,恰好遇到外邊侍衛喚了幾聲,他過去看,原是王妃讓人折了幾捧梅花送來,說是鑲秋苑無活物美景,給世子眼前增添幾分顏色。
薑邑捧著紅梅進屋,一抬眼,就看到趙允隋撫著通體發寒的劍身,拇指微動,轉眼那劍就全回了鞘內。
他停下腳步。
趙允隋站在那裡道:“你當初說這把劍很漂亮。”
薑邑不知道他想乾什麼,抱著紅梅不動,黑溜溜的眼珠子藏在梅花後。
他的眼睛睜大時總像貓兒一般圓,眼瞳深黑,這樣的眼睛笑起來可愛,沒表情的時候總顯得呆呆的。
趙允隋餘光看著梅花後的景象,眸光微暗,忽然間將那把劍遞給他。
薑邑連忙後退,要繞過他走。
趙允隋看他不接,怔愣道:“既然喜歡,為什麼不要?”
“……我不需要,”薑邑把紅梅往上抱了抱,“你是不是沒睡醒?”那把劍平時連睡覺都不離身,現在給他是什麼意思?
趙允隋繃著身子,迅速收回舉劍的手,轉身大步走了。
薑邑從來不為小事煩心,確認對方沒有懷疑自己身份後,將那些紅梅修修剪剪插入瓶中,又打開窗縫,開始生火取暖。
中途他朝窗外望了一眼,那抹白影幾乎融入了雪地,站在那裡不知在做什麼。
薑邑搖了搖頭,對係統道:“其實當不了修士也有好處,你看,修士大冬天還要在雪中磨煉。”
係統:“……”
洗漱完欣賞欣賞紅梅,薑邑就打著哈欠回屋睡了,可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白天寺院所見的密道。
這一覺睡得不怎麼安心,隱隱約約中聽到腳步聲,他以為是邪祟出現了,悄悄撐開眼皮。
朦朧的視線裡,一雙雪白馬靴停在床前的地上。
目光頓了頓便往上。
男子頭發和肩上都是雪,冷若冰霜朝他看過來,嗓音卻是啞的:“你還記得你今日在船上做了什麼?”
薑邑腦子鈍鈍的,可這個問題很簡單,想也沒想:“我親了你。”他眨一下眼睛,又接著說,“但不算真的親了,那是元神,連印記都沒法留下。”
“不算?”
“不算,”他撐著床坐起來,像是想起了有意思的事,笑了下,“而且你不覺得很好玩嗎?元神又不是真身,反正不會有感覺,世子小時候沒玩過影子吧。”
趙允隋的臉陷入了陰影裡:
“好玩?沒有感覺?”
薑邑看他神色不對勁,下意識要後退,剛往後挪又討厭起這個動作,蹙眉迎接他的視線。
這時候的趙允隋已經越過陰影朝他靠近,看上去卻沒那麼嚇人了,他眼底褪去陰鷙,臉上無波無瀾,甚至連傾身上前的動作都顯得舉止有禮。
後腦勺被撫住時,薑邑才驚訝地要開口。
隻是話沒能說出來,全被垂首的男人吞沒了。
劈裡啪啦,轟轟隆隆,腦子裡突然全是這種混亂的巨響。
薑邑先是震撼,然後不解,迷茫,最後在對方舌尖抵過來時,一點點顫栗起來。
外麵大雪紛飛,天寒地凍,他在這時終於恍然大悟:
這個人很不錯,儘管是他憎恨的神明轉世,可臉蛋,身材,氣息,就連頭發絲的弧度,都很不錯。
他可以用,哪怕是任務之外的用法。
薑邑用鼻子深深吸了口氣,如此奇思妙想讓他炸開了花,剛準備翻身探索起來,外麵忽然開始喧鬨,接著,喊叫聲越來越清晰:
“走水了!都起來!王府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