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允隋放開他手,雙唇繃直。
薑邑坐在一邊說:“世子,你要是疼的厲害就告訴我,我給你想辦法。”
趙允隋始終一言不發。
薑邑問:“三年前那次很重要嗎?”
趙允隋還是不說話。
薑邑靜默片刻,忽然說:“你不會因為幻境那一次就喜歡我了吧?可我當時長什麼樣子你都不知道,喜歡好像也說不通。”
趙允隋總算有了動作,他扭過臉,見薑邑一臉木然地說出這句話,表情變得無比難堪:“薑邑!大火那晚,你還記得你伸手抱過我麼?”
“記得,”薑邑回答得坦然,當時趙允隋忽然吻他,他嘗到其中滋味和樂趣,若不是那場大火,他甚至不抗拒和趙允隋發生些彆的,“你親了我,我抱你,你沒有吃虧……”說著,看對方神色大變,近乎要嘔出血的模樣,忙閉了嘴。
趙允隋彆過蒼白如紙的臉,好一會兒才頹然道:“那年我十七歲,是離家十來年第一次走出秘境。”
薑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起這個,可他喜歡聽故事,於是乖乖坐正了。
“師父總跟我說,沂周未來會因一個邪祟迎來浩劫,我來這世上的使命,就是除掉它。”
“離家時我七歲,起初幾年還會對來挑戰切磋的對手好奇,後來就隻覺得索然無味,那些修士無趣,修行也很無趣,這個壓製著所有修士的世界也很沒意思,隻有想到那隻未來會出現的邪祟,我才能生出幾分期冀,”趙允隋仿佛變了個人,嗤笑道,“我那時甚至慶幸有這麼一個邪祟,我經常想,我好像就是靠這東西續著一口氣,等除了它,我就沒有在這裡活著的必要了……師父若知道我心中所想,怕是也想殺了我。”
薑邑聽得恍惚,眨著眼看他。
趙允隋承接著他的目光坐起來:“可是十七歲那年,師父說沂周有異動,我便去了那個幻境,本以為是了不得的邪祟,誰知一劍便斬了……”說到這裡,他停了停,細細望著薑邑,聲音低下去,“你來得很沒道理,搶了我的劍,還抓傷了我的元神……你知不知道我那時候在想什麼?”
薑邑:“殺了我?”
趙允隋一僵:“……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想知道你長什麼樣子,想知道為什麼你身上會有種熟悉感。”
薑邑沒說話。
他想,你是主世界的神明,既然我淪落至此是你拜你所賜,自然認識,你又是第一次轉世,有熟悉感再正常不過。
“我找了你很久,可是找不到,天下修士我都找了一遍,沒一個是你。後來去問師父,師父說你或許就是我的以後修行路上的對手,若真如此,總會相見。”
“我信了那句話,並未為此心馳神往,更加刻苦修行,可我並不隻想打敗你。”
“我想等除掉邪祟,就日日與你切磋,隻要我次次打敗你,你就跑不掉。”趙允隋緩緩道。
薑邑:“……”
其實還有很多事,趙允隋並沒全部說出來,比如那次在雨明寺被薑邑仰頭一吻的時候,師父的教誨忽然開始頻頻閃過,可到最後,心隨風動,道心出現裂縫,再也不能靜止。
那天,他好像明白自己年少時心馳神往的究竟是什麼了。
可薑邑隻是隨意跟他玩個遊戲。
……
趙允隋目前身體虛弱,但織羅幻境前備好了口糧,薑邑知道後,就取消了原本外出打獵的計劃,很規律地按時取用。
他吃生肉的事趙允隋是知道的,找到山洞時就看到了一旁啃了一半的凍生肉,當時也不知為什麼,靠近深睡中的薑邑,本能地將人抱在懷裡,保護幼鳥般小心翼翼的姿勢,最後裹著對方凍壞的雙手,在很長一段時間都一動不動。
那時候趙允隋冥冥中閃出一個念頭:如果薑邑死了,一切就全都變回了三年前,他要怎麼辦?
到現在都沒想出答案。
……
幻境裡養傷的日子就這麼過了下來,薑邑自從知道趙允隋找自己的目的就是想用他當永久沙包後便鬆懈不少,隻用了四五日就吃回了原本的元氣活力。
晚上睡覺的時候,依舊是趙允隋睡在外麵防止他逃跑,薑邑則老老實實在裡麵。
這天,薑邑感覺他身體恢複了不少,問他什麼時候出去。
趙允隋道:“明天。”
薑邑問:“可外麵都在找我們的人,我們是不是要回山洞?”
趙允隋看他一眼:“不用,我們去東賢老家的村子。”
薑邑:“……你應該去過雨明寺的密道了吧?外麵傳言說死了眾多修士,是不是就是裡麵的那些屍體?”
趙允隋:“是,那個和尚都說了,不過看來父親堅信是你所為。”
薑邑沉默一瞬,岔開話題:“那個村子戒備很嚴,我們怎麼去?”
趙允隋靠近他,隨後拈訣在他頭上撫了下。
薑邑先覺得莫名其妙,再低眼一瞧,原本微卷的長發變得和趙允隋一樣了,覆在枕頭上,起身時一瀉而下,他瞪大眼睛,嘟囔:“都忘了你會這個了……”
“……”
薑邑放下頭發,忽然開心起來地玩了起來。
旁邊的人安靜地看著。
薑邑玩夠了就扭臉問他:“你真的殺了趙允殊?”
對方薄唇微動,嗯了聲,隨後又說了個讓他意外不已的消息:“他沒有被邪祟附身,但鑲秋苑的事與他逃不了乾係,其實真正的趙允殊早就死了,這三年來的趙允殊,應該被死後的東賢奪了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