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允隋拿布給他擦了擦嘴,繼續說:“過完年,我就帶你回秘境,師父的藏書閣還有些我沒看過的古籍,裡麵說不定會有將邪祟驅逐出體內的方法。”
薑邑瞥他一眼,笑了,不說話。
趙允隋開始收拾碗筷,整理乾淨後又拿著糖過來,剝開糖紙給他吃。
薑邑看出他有些不對勁,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趙允隋將糖放到他嘴邊,看他不吃,低頭吻上去。
薑邑吃了糖,還咬了趙允的嘴,他說:“你沒了破魂劍,不好殺我,想把我帶回秘境殺了?”
趙允隋像是一瞬間門從某種狀態裡清醒了,盯了他許久道:“你真的覺得我會殺了你?”
薑邑含著糖不說話了。
趙允隋離開的時候,他驅禦著劍砍身上的鐵鏈,可怎麼都砍不斷。
到了夜裡,趙允隋還是像以前那樣和他同床共枕,隔著鐵鏈摟他的腰身,什麼都不做。
薑邑晚上依舊會做夢,夢到自己的過去,夢到許小連,半夜忽地夢醒,身邊的人就湊近過來,親他的嘴。
薑邑一動不動地讓他親,然後繼續閉上眼睡覺。
……
新年一過,趙允隋果然帶著他離開了村子,他們從幻境裡離開,趕了十來天的路,終於到了霧茫茫的秘境入口。
薑邑被他從馬上抱下來,又背在了背上,他們踏過秘境的雪山,避開所有修士,走入了趙允隋口中的藏書閣。
趙允隋開始沒日沒夜地翻看古籍。
薑邑被鎖在藏書閣一角,久了也會覺得難受,說疼。
他說完疼那會兒,趙允隋呆滯片刻,突然間門就跑了出去,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個靈籠,快速解開鐵鏈,將他關進去。
薑邑便在那個靈籠裡過起日子來,白天會翻著趙允隋為他找的閒書打發時間門,嘴裡時不時含幾顆糖,偶爾讓破魂劍飛來飛去跳個舞……
有時,他餘光看到趙允隋隔著書瞧自己,就問:“有你說的方法嗎?”
對方倏地低頭,躲閃著他的視線。
薑邑想,怎麼可能有辦法呢。
……
晚上,趙允隋會進籠子和他一起睡覺。
薑邑評價他:“你像是有病。”
趙允隋麵不改色道:“我們要同進同出的話,你又忘了。”
薑邑說:“如果邪祟控製我的身體騙你,你就完了。”
趙允隋毫不在意道:“我分得清。”
聽了這話,薑邑麻木許久的臉終於出現一絲好奇,問:“這怎麼分?”
趙允隋看著他,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你是怎麼被附身的?”
薑邑眨眨眼睛,說:“我和它做了交易。”
趙允隋臉色微白,偏過頭:“它大抵偽作我騙你回應,你中招了,情急下會用交易來換回性命。”
薑邑沉默。
趙允隋徹底白了臉,可半晌後又轉身抱住他,啞聲道:“罷了,本來也沒指望你能分清。”
薑邑說:“你真奇怪。”
趙允隋不說話,在他眉心親了親。
薑邑說:“不要親我了。”
趙允隋一愣:“為什麼?隻要不討厭就可以,是你說的。”
薑邑歎氣說:“不好玩了。”
趙允隋伸手將他的臉頰板過來,低頭吻下去,起先是纏綿的,後來看他沒反應,就愈加用力。
薑邑雙唇被親得發痛,他想躲開,頭卻被桎梏得無法動彈,握拳正要揮過去,臉上驀地濕了。
薑邑抬眼,有些震駭。
趙允隋流著淚看他,霜雪似的眼眸全化成水,都這樣了,還在沒命地親,等意識到自己的狼狽模樣,脊背徒然僵住,慌促轉身跑出去。
薑邑坐起來,他在靈籠裡等了半宿,趙允隋回來時,又變回了往常正氣凜然的模樣,他像是忘了不久前的所有事,鑽進籠子摟著他就躺下:“明天我就帶你出去,這次帶了錢,你嫌最近飯菜太素,出去後要不要到酒樓吃?”
薑邑垂下眼皮,他漸漸明白了什麼,像是在一場看不到儘頭的折磨裡得到了解脫,低聲問他:“方法不找了?”
這次趙允隋沒回答。
……
離開秘境後,趙允隋依據靈籠的大小做了輛馬車,帶著馬車裡被囚著的薑邑回到沂周最繁華的地帶。
他們並沒有進酒樓,薑邑隻讓趙允隋在裡麵買幾樣招牌菜帶走。
趙允隋買了很多,等他吃完,問他要去哪兒。
薑邑悠哉躺著,說:“回村子裡吧,其實我有件事沒告訴你,壇子裡除了種子,還有我藏起來的碎銀。”
對方沉默一下,嘴角動了動,忽然笑起來。
薑邑莫名其妙:“有什麼好笑的?”
趙允隋沒回話,看了他片刻,湊近在他唇上又親了親。
薑邑難得沒扭臉,輕輕笑了,唇齒分開後還回味了下:“其實還是很好玩的。”
……
幾日後,他們悄無聲息地回了村子,趙允隋把他安置好沒多久,村長便敲門來了。
薑邑坐在床上,他聽外麵的趙允隋用這段時間門帶妻子看病的理由跟村長解釋,覺得有意思,雙手挽著對係統說:“當這麼久妻子,趙允隋再殺我,是不是算天理不容了?”
係統:“……隻要能完成任務就好,本統已經彆無所求。”
薑邑等了好多天,可趙允隋始終都沒動手,不僅如此,還真在此處過起了日子,他把那些種子全部種了下去,又製作了新的衣櫃,不到半個月,裡麵就放滿了趙允隋買來的衣服。
薑邑每天在家換來換去地穿,這才覺得坐牢坐得有些滋味了。
轉眼到了暖春,一切萬物複蘇的時候,菜園裡的菜一茬接著一茬冒出來。
薑邑的日子卻不那麼好過了,他逃不出靈籠,還要日日與坐不住的邪祟爭奪身體,每次爭奪過後都會大汗淋淋,筋疲力儘,猶如死過一回。
其中又一次就在夜裡,他再次贏了,氣喘籲籲睜開眼睛,趙允隋不知何時起身,抱著他,紅通通的雙眼正盯著他看。
薑邑看得呆住,覺得這一刻的趙允隋很可愛,他說:“低頭。”
趙允隋直接低頭親他。
薑邑沒有力氣回應,隻是抱了抱對方。
天亮後,薑邑乖乖坐起來,任由趙允隋過來梳頭發,等對方梳完,他又說:“把我頭發變回來吧。”
趙允隋微愣。
薑邑說:“還是原來的習慣,起碼睜開眼睛就知道是我自己的頭發。”
“……好。”
中午太陽很好,趙允隋開窗讓他曬太陽。
薑邑無聊地靠在床邊,看著一身雪白的高大男子忙來忙去地收拾屋子、修理桌椅、擦拭那把早已不聽他話的破魂劍……看久了就覺得好玩,木然的眸子慢慢變亮,又在天黑後迅速暗淡。
晚上睡前,趙允隋說:“明天就好了。”
薑邑沒吭聲。
他想,明天就結束了。
天亮時,外麵下起了綿密的春雨,薑邑被趙允隋背了起來,為了掩飾身上的鐵鏈,趙允隋給他係了件很大的披風,幾乎將他整個人都裹進了布裡。
日光出來的時候,薑邑已經被趙允隋背到了山上,他眯著眼睛,說太陽很刺眼。
趙允隋取下鬥笠給他戴上,問他:“好了麼?”
薑邑呆呆地點頭。
他們終於走到那個山洞。
薑邑掃了眼,稱讚道:“這附近不會有人來,出事也不會有人發現,我先前還是很會選的。”
趙允隋把他放下來,蒙住他的眼睛:“會有些難受。”
薑邑嘴唇微顫,說:“我知道。”
男人隔著紗布又親了親他的嘴角,之後再也沒有說過話。
薑邑盤腿坐下,他想到大限將至,心有不甘,可不甘又沒彆的辦法,但往好的想,這次總不是彆人背叛了,於是又起了好心情,抬腿朝前蹬了下,腳尖蹬到了對方手上。
那身影怔住。
薑邑說:“趙允隋,我腿麻了。”
那道身影立馬靠近,捏住他的腿,無聲無息按摩,動作輕柔,很快,薑邑就一點兒都不麻了,他舒暢無比,低笑著說:“好了。”
可那手卻沒放開,抬過來碰碰他的嘴,低頭貼近,親完,又吻一下他潔潤的眉心:“薑邑。”
這兩個字喊得很輕,卻忽然一下,很莫名的,重重壓在他心上。
春風拂耳,鼻間門是濕潤的春草香。
薑邑心神一晃,腦內閃過很多趙允隋的話:
“你到底是誰?”
“你的頭發,確實是那邪祟貪圖之物。”
“臭美。”
“你與其找他,不如找我。”
“你還記得你伸手抱過我麼?”
“彆動了。”
“你來得很沒道理,搶了我的劍,還抓傷了我的元神……”
“我找了你很久,可是找不到,天下修士我都找了一遍,沒一個是你。”
“不買了,一把劍而已。”
“你真的覺得我會殺了你?”
最後,那些話全變成了兩個字:
“薑邑。”
“薑邑。”
“薑邑。”
……
意識這時徒然回籠,他還沒反應過來,前方威壓極強的靈力就已經洶湧地朝他身體灌入!
痛,很痛——
體內的邪祟也大叫起來,叫聲淒慘,逐漸可怖:“不!不要!!!啊啊啊啊……怎、怎麼可能……”
薑邑痛得吐了口血,可轉眼,靈力四溢的金光驟然從頭罩下,在他體內交織糾纏……漫長的拉扯過後,邪祟在一刹那間門被狠狠撞了出去!
“……”
血腥味彌漫開來,他雙腿一軟,倒在了趙允隋的身體上。
很久之後,醒過來的薑邑極其困惑,爬起來,拽下蒙在眼睛上的布,呆呆地低頭。
趙允隋早已暈死過去,隻剩鼻間門微弱的氣息。
他彎腰伏下去,在這具身體上嗅了又嗅,沒有靈氣,一點兒都沒有了。
薑邑不信,歪下腦袋,伸手將潔白的衣袍用力撕開,貼著胸口嗅,再換到喉嚨、掌心,最後是嘴,他親上去吮,咬,啃……可是什麼都沒有。
像是懵了,他先搖搖頭,又扳住那張輪廓深邃的臉仔細看,看完還是搖頭。
然後,薑邑徹底丟了魂,雙眼一眨不眨地瞪著那張臉。
山洞外是窣窣風聲,時而大,時而小。
這天,薑邑還是活著,體內的邪祟卻出乎意料被擠了出去。
而趙允隋……散儘修為,變成了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