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抱錯8(2 / 2)

尋找神明[快穿] 宴不知 13816 字 6個月前

江蕭林沉默。

薑邑沒再多問,江蕭林和蓮花村的人關係已經在落榜那次徹底斷裂了,他以為對方不會再說這些人的事,正顛在毛驢上思考,忽又聽江蕭林說:“我問過,他們說朱香梅兩三個月前得了一場重病,沒熬過去。”

薑邑微怔,看向他。

已經到了村口,江蕭林沒讓他下來,反而牽著驢繼續往前走,他聲音很低:“蓮花村有邪祟,我既然為這個而來,異常之處自然要查……朱香梅的死不簡單。”

薑邑看了他好一會兒,問:“你說你被咒殺了,難道沒懷疑的人嗎?”

江蕭林隻朝遠處看了眼,神色莫測,沒回答他這個問題。

大中午的時間,很多人都在家午睡或繼續去田地裡乾活,村裡倒也沒什麼人晃蕩。薑邑彎腰薅了把路邊的狗尾巴草,在手裡擺弄著玩,擺弄一會兒,又去看旁邊的江蕭林。

江蕭林見此,也在路邊折了幾根草,往前走的同時,雙手不停地動作著,沒一會兒,就將那幾根草搗鼓成了一小團,抬手遞給毛驢上的人。

薑邑拿過來一看,居然是隻草蟋蟀。

活靈活現,很是巧妙。

“五月斯螽動股,六月莎雞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江蕭林低聲喃喃,“我第一次讀這詩是在寒冬,那時候想就捉一隻蟋蟀,捉不到,就想得到了這個方法。”

“等回了雲京,吩咐一句,會有無數人爭著為你捉,何必費這個神?”薑邑道。

那雙長而有力的腿驟然一滯,江蕭林牽著繩子的手握緊了,臉繃起來,繼續前行。

薑邑隻能看到他的背影,不知他此時情緒,到了門口,翻身就跳下去,落地那一瞬前麵的人轉身要接他,看他已經輕盈下地,隨即顧自走開,微愣一下。

隨即輕輕彆過臉,放下竹簍又去把毛驢係在沒有太陽的蔭涼地方,江蕭林頭也不回地走了。

薑邑早就看到那人沉下去的臉,以為是自己這假少爺把真少爺“奴役”了一個來回,態度還不恭敬,就把人家給“奴役”惱了。

薑邑毫無心理負擔地把東西拿回屋,最後又看看手裡的草蟋蟀,再次想起江蕭林那念的那句詩。

他把草蟋蟀擺在了床下邊:“假的入我床下,真的可就彆來了。”

門外,走到一半又折回的江蕭林:“……”

薑邑走了出去,瞥到遠處那抹熟悉的背影,有些奇怪:江蕭林不是早就走了嗎?

還念著劉二狗沒說完的話,薑邑動作飛快地鎖了門,去了和江蕭林背影相反的麥田方向。

萬畝良田都是鎮上員外的,劉二狗家負責的麥田比較偏,過去還要翻一座小山,因此,每次劉二狗出門都會帶上一天的糧食和水,傍晚才回家。

到了地方,一眼就能看到喘著氣割麥子的黑瘦漢子。

薑邑腳步很輕,從後麵走過去,出聲叫劉二狗名字時,對方嚇得不輕,差點兒栽倒。

“薑邑?你他娘的有病!要嚇死誰啊!”

薑邑任他臉紅脖子粗地大罵,走到背陰的地方坐下,問他:“你早上話沒說完,我想聽,你繼續說。”

劉二狗聽他為的就是這事兒,氣得直噴唾沫星子:“你誰啊你?當我說書先生呢?沒看忙著呢,趕緊滾!”

薑邑也不急,從山溝摘下一片大綠葉子扇風:“你早上說王老大時,聊到一個姑娘,後來被朱大牛打斷,那姑娘是不是朱大牛的妹妹朱香梅?”

劉二狗動作僵住,接著雙目發狠地瞪他:“關你屁事!真當全村人都怕了你?老子要不是最近忙著乾農活,早把你打服了!就你這小身板,真瘋了老子也能一拳頭把你打暈,彆他娘的在我這兒逞威風!快滾!”

誰知薑邑一笑,扇著風繼續問:“你說那姑娘寧死都什麼?難道是寧死都不願嫁給王老大,可我問了在你們村從小長大的人,沒聽說朱香梅和王老大有什麼明裡暗裡的關係,更彆說婚約了。朱大牛那人也不太可能把妹子嫁給王老大吧?你為什麼說寧死呢?王香梅真的是病死的嗎?”

似乎被什麼刺痛了心事,劉二狗整張臉都起了火,完全沒了早上說那些話的調笑意味,舉著鐮刀就朝薑邑衝過去:“老子今天撕了你的嘴!敢在老子麵前猖狂,老子現在就讓你知道什麼是爺爺!”

半刻鐘後——

鐮刀斷了。

被烤乾的田地滲入幾滴血,劉二狗被一腳踹開,滾到了麥子堆邊,他用力捂著自己被打出血的嘴角,恐懼地往後縮,先前的惱怒和戾氣褪得乾乾淨淨。

薑邑一步步朝他走近。

劉二狗連忙四下張望,嗚嗚地喊救命,可這裡地方偏僻,又是最熱的時候,哪會有人出現?

薑邑在他麵前蹲下,睨著他:“我沒想打你,你自己非要往我手上撲,要是當時沒控製好力道,直接把你打啞巴了,我還怎麼問你事兒?”

劉二狗全身哆嗦,隻覺得眼前是個索命的鬼差,不!鬼差或許還能講講道理!這人狗屁道理不講!

一想到薑邑徒手折斷鐮刀的畫麵,劉二狗就冷汗直流,他真怕這人被惹惱會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直接解決了他,一時間慌得眼淚都要流出來:“彆、彆過來了!我家裡雖然就我一個,可我如果突然死了,官府一定會來查!你就等著吃牢飯吧!”

薑邑踹他一腳,徹底不耐煩了:“我數三,把你早上的話說完。”

“……嗚。”

“三,二……”

劉二狗瞪大眼睛,心神驟亂,當他在為王老大伸張正義,“一”字尚沒念出來,忙結結巴巴地嗚咽:“我、我也沒有亂說!朱香梅確實許給王老大過,最後也確實是自儘的!那不就是寧死不嫁嗎?!”

蚊蟲飛過,薑邑腳踝被叮出包也沒管,徑直把人拽起來:“不是說朱香梅是病死的?許給王老大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又是在哪兒自儘的?!”

劉二狗被他嚇得不輕,吞咽著口水急忙道:“病死是、是假的!這事兒也沒有很久……是兩個月前,那時候你還沒來,江蕭林也早就離開了我們村,全村人都不讓對外說,你、你當然不知道……”

薑邑手鬆開,劉二狗又倒回了麥子堆上。

他說:“那就把這件事給我說清楚。”

劉二狗嘴角抖了抖,仰頭,被天上刺目的白光照射得睜不開眼,淚水糊得滿臉都是臟汙,他餘光瞄著上方黑發蓬鬆的青年,咬著牙,難堪地陷入了那段回憶……

那時候是盛夏。

村子裡的江蕭林終於還完了錢,隻不過再也沒回來過。

大家偶爾乾農活遇到,還是會聊到這麼一個人,蓮花村讀書人少,能讀到江蕭林那種地步的,更是從來都沒有過,他們會坐在一起想象江蕭林如今的際遇,有的說他得罪了大人物,就算明年還能參加科舉,也是一樣落榜的命;有的說他說不定已經被官爺抓進大牢,死裡麵去了;有的說他給衙內做了代筆,那就是一輩子當代筆,一輩子不能見光;也有人從雲京那邊打探了具體消息,說他怪可憐的,隻是在考後攔住了一個要調戲街邊小姑娘的公子哥,就遭遇了這一回……

劉二狗也喜歡聊這些,他說:“有什麼可憐的?以往把他捧上了天,他還真當自己是聖賢,天子腳下那些公子爺都是些什麼人?他又是什麼人?不自量力!活該!”

沒人反駁,倒是給哥哥送飯的朱香梅路過聽到,忍不住說:“蕭林沒有錯,你們也彆說那些難聽話了,明年他就能參加科舉,到時候肯定能高中。”

劉二狗被當眾駁了麵子,很是氣憤,尤其這朱香梅他心裡一直暗暗喜歡,如今聽那話,還以為朱香梅對江蕭林有意,冷笑道:“江蕭林得罪了雲京權貴還想再進官場?我看明年科舉他不被人害死已經算是燒高香了!你要是真為他好,還是去勸他離雲京遠一些,說不定還能平安過活!”

朱香梅被說得又羞又憤:“你說的是什麼話?我與蕭林又無私交,哪去找他勸?你說這些話,想讓誰難看?我說那麼一句,也是瞧不過眼罷了,村子裡一個個的,家裡有孩子的,當年與蕭林同年讀書的,哪個沒被蕭林教過?讓我不說好話是吧?那我便說,你們當初出的盤纏錢,怕是還不夠交給人家這麼多年給你們當自家孩子夫子的酬金!”

劉二狗被罵得傻了眼,他心裡雖然不停罵娘,卻又不好意思繼續還嘴,可周圍的一群男人從沒被女人這樣指著臉罵過,立馬氣勢洶洶上前,一個比一個不堪地回罵、揭短:

“謔,罵得好厲害!不知道還以為是誰大小姐來了。這不是朱家那位十八了都還沒來癸水的石女嗎?”

“嫁都嫁不出去,還操心彆人的事兒!”

“你彆說,要不是她上次被隔壁村老李家退親退得莫名其妙,我也打聽不到朱大牛的好妹妹連孩子都沒法生……想起我嬸嬸以前還想給她和遠房親戚做媒就後怕!”

“怕是被退親,今兒個來我們出氣呢!”

“不瞧瞧自己算個什麼東西!”

……

朱香梅平時待人好,大家也都待她客氣,何時見過這種陣仗?被罵得眼淚直掉,抹著臉就要走,那些男人還不依不饒堵著她。

劉二狗到底還有些喜歡朱香梅,看不過去,便勸說:“算了吧算了吧,都是同村的……”

那些人壓根不聽,不知是誰絆了朱香梅一腳,一聲尖叫後,大家再看,朱香梅懷裡的食盒已經摔破了,飯菜潑了一地,原本乾乾淨淨的姑娘也弄了一身油漬和灰塵,手也被破碎的瓷碗割開了,流了不少血。

朱香梅趴在地上抹去眼淚,像是感受不到疼,繼續收拾那些殘羹。

劉二狗呆住了,再眨眼,王家兄弟不知從哪兒衝了進來,強行將這群男人推搡開。王老二直接把朱香梅背到了身上,恨恨地看了那些人一眼,背著人往朱家跑去。

王老大撿起地上的食盒,想要走,被幾個男人攔住:“你弟那是什麼樣子?是那婆娘先招惹我們的!”

一向懦弱的王老大這次忽然用力把那人推倒了。

倒在地上的人不敢置信,衝過來就要和他廝打,劉二狗等人連忙上前攔住勸架:“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各種怒罵勸阻中,王老大低著頭,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這是朱香梅死亡前五天發生的事。

此事發生的當晚,朱大牛就要給妹妹討說法,可當時參與的人實在太多,其他人眾口一詞說朱香梅的不是,饒是朱大牛平時再凶狠,麵對全村人的調解,也是什麼都不能做了。

第二天,村裡人就得知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朱大牛居然把妹妹許配給了王老大。

起先震驚後,劉二狗就大概猜出朱大牛此舉的原因:朱大牛本來確實看不上王老大的,妹子待嫁閨中,長得漂亮,性情也好,都是讓媒婆往好的人家說,隻是那時候他沒成家,也沒有跟女人好過,妹子大後又都保持距離,並不知朱香梅是石女。

前不久媒婆找妥親家後,一次找朱香梅私下說笑,聽聞朱香梅不願意甚至要退婚,驚訝問及原因,才意外發現了石女的事。

這媒自然就崩了,那邊的人嘴巴還不牢,一傳十十傳百,都知道了朱香梅的秘密。

饒是平時暗自喜歡朱香梅的劉二狗也斷了日後求親的念頭,他可不能為了朱香梅不要孩子。

朱大牛本來還不急著妹子婚配的事,可那日妹子被人欺負、以及村子裡傳言他妹子沒人要的話實在重重刺激了他,在王老大私下說自己早就對朱香梅有意,也不會在意子嗣後,一時衝動,便答應了。

婚事沒有定的那麼快,但王老大非常開心,知道朱香梅不愛出門,次日去鎮上親自把裁縫帶到朱家,先量尺寸做些新衣裳。

劉二狗偷偷去看過,朱香梅很配合,也沒鬨過,整個人不是很高興,也不是很傷心,看不出到底願不願意。

過來兩天,王家說是已經定了好日子,隻需等個把月。

劉二狗一度非常惋惜,以為一朵鮮花就要這麼插在了牛糞上,誰知第二天,村子裡就出了一個更大的消息:朱香梅死了。

人是吊死在池塘岸邊的柳樹下,死的時候還穿著大紅色的喜服,鞋子或許是被野狗叼走,反正一直沒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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