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隻蚊子飛過來,其中一隻灰撲撲的翅膀才慢悠悠抬起來,又“啪”一下拍下去。
江蕭林:“……”
翅膀怎麼可能拍死蚊子?
果然,蚊子還在嗡嗡叫。
江蕭林抬手,強壓下內心那股莫名軟化的情緒,克製著唇角弧度,把翅膀沒能拍死的蚊子一下拍死了。
之後就坐在床邊,一直坐到天光將亮。
他看了半夜的老虎,不知何時變回了人,此刻側躺在竹席上,沒一會兒又開始翻動。
江蕭林看向窗外,月光早就消失得一乾二淨了。
那隻放在青年頭上的手微動,在微卷的長發上撫了撫,依舊不拿開。
手感差彆其實不大。
那“老虎”毛發根部,也有少許卷曲,以至於毛發看上去比尋常老虎更為蓬鬆茂密,也襯得體型更大。
而變成人後,微卷的長發從他指縫穿過,有幾縷特彆的軟。
江蕭林盯著那張酣睡的臉,看著不動。
十五,月圓之夜。
是每個月都如此,還是僅此一次?
為什麼先前在雲京好好的,偏偏到了蓮花村,他就變成這樣?
……
天一亮,薑邑就醒了,這夜睡得格外舒爽,一夜無夢,好像也沒了人類的一切煩憂。
他起來的時候,江蕭林也睜開了眼,和他相反,眼底有些許烏青,仿佛沒睡好。
薑邑坐起來穿衣服,問他:“昨晚做噩夢了吧?”
江蕭林:“……”
看江蕭林盯著自己,薑邑道:“你既然要親自解除咒殺,就要儘早適應,這種事以後還指不定多少呢。”
江蕭林彆過臉:“……你說得對。”
薑邑跳下床梳頭,他沒有梳子,用手指隨便撥撥就要纏起來,突然聽身後道:“沒梳好。”
薑邑扭臉,瞥他一眼:“哪裡?”
江蕭林起身過去,站在他身後接過那把攏在一起的頭發。
晨光下,骨節分明的長指劃入烏黑茂密的長發中,緩緩疏通。
江蕭林的動作很輕,撥開打結的縷頭發時,薑邑都沒感覺到疼。
他手裡的挽頭發的木簪被江蕭林拿走,片刻後,聽身後的男人說:“好了。”
家裡沒有銅鏡,薑邑去門口的水缸前照了照,左看右看,很是滿意,回頭,衝屋簷下望著自己的男人笑道:“你手不錯。”
“……”
上午江蕭林沒出門,他讓隨從出村搜羅些關於山海精怪的古籍,那倆隨從還以為這事兒和咒殺密切相關,立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領命走了。
之後的時間門,江蕭林也不知從哪兒找了塊桃木,用匕首削來砍去的擺布起來。
薑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也沒心思乾涉,到村子裡逛了一圈。
依舊是瘟神般的待遇,他一靠近人堆,人堆就立馬散了。
薑鐵柱這次倒是沒刻意避著他,看附近沒人,反而鬆了口氣,上前問他:“聽說這幾天,蕭林都住你哪兒?”
薑邑:“……滾。”
薑鐵柱嘿嘿一聲,一夕間門就變成了個慈父,也不理會他的不敬,道:“你這孩子,爹以前打你不也是很鐵不成鋼?都是為你好!蕭林現在回來了,說明還記掛著你爹我,機會來了不能不抓住!你這些日子好好招待人家,彆給人惹毛了,人家要對你有氣,那也是應該的,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咱們就用真情感化他,指不定明兒在那群貴人麵前說說咱們好話,也能把咱們都接雲京去……送些宅子鋪子仆役,對江府來說,不就彈彈手指的事兒?你在那兒住了二十年能不清楚?這次不抓住了,以後可就難得嘍!”
“你這什麼眼神?軟硬不吃是吧?!還沒從江府的夢裡醒過來呢?”
“還看!老子最恨彆人這麼看我!”
薑邑看他激動得臉紅脖子粗又要動手,直接一胳膊給他掀開。
對方沒注意,腳下一歪就嗷嗷叫地滾進路邊的土坑裡,吃了一嘴灰,氣得大叫,看到不遠處有村民過來,忙罵起來:“我那不孝的兒啊!我薑家那不孝的兒啊!你要殺了你爹啊——”
往這邊走的卻是扛著鋤頭的王老大,神色尷尬:“鐵柱叔,我拉你上來……”
薑鐵柱還在嚎啕,試圖多叫來些人。
王老大隻好放下鋤頭,準備先下去拉人。
“彆多管閒事!”薑鐵柱治不了薑邑,隻能把氣往王老大身上撒,“你有本事,就幫我把這孽子教訓一頓!你們又不是沒看到他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正事你們他娘的都不管!現在要你好心!你那麼好心當初怎麼非要娶朱香梅!看不出朱香梅不太樂意啊!不是你,人家說不定都不會死!”
王老大一頓,臉色極其難看,偷偷瞄了薑邑一眼,低下頭,重新背上鋤頭走了。
薑鐵柱似乎也察覺自己不該提朱香梅,呸了幾聲,繼續在後麵罵罵咧咧,一會兒罵薑邑,一會兒罵王老大窩囊,卻是隻字不提朱香梅了。
薑邑往轉身前,坑裡的人已經爬了起來,隻剩最後一步時,出來挑水的王老二路過,水桶一歪,半桶水竟全潑在了薑鐵柱身上。
“啊——狗娘養的!我看你們王家明天就要死光了!!!”
王老二一句不回,陰著臉走了。
薑邑收回視線,晃悠著回家。
江蕭林還坐在屋簷下。
今日風小,日光也小,男人寬大的衣袖被挽到手肘上處,露出線條流暢的臂肌,輕柔的風將那袖口灌得微鼓,更彰顯裡麵那雙胳膊的力量感。
那修長的五指輕輕攏住嶄新的桃木梳子,拇指拂去上麵的木屑,又撚了下。
薑邑看得微怔,回過神便大步走過去,盯著那把梳子看。
精巧漂亮,絲毫不輸街上賣的那些。
江蕭林抬頭,看到他,眸光微亮,前不久還驀然的臉龐有了彆的顏色,問他:“要不要試試?”
薑邑緩慢眨了下眼,有幾根睫毛被風吹進了眼裡,癢癢的,他胡亂揉了下,接著伸手,語氣霸道:“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