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煊拽著韁繩眯眼掃過去,目光很快落在了“老虎”背後的那對翅膀上。
這哪是什麼老虎……
凶獸已經亮著獠牙衝過來,江煊並不緊張,一臉凝重地抽出背後的弓箭,迅速對準那怪物。
龐然大物掀翻那群村民,卻沒立刻下嘴,看他朝自己放弓,眼睛一眨,毛瞬間炸得更厲害了,竟毫不躲藏地直奔他過來。
身後侍衛大喊:“少主小心!”
江煊緊繃著臉,歪下身子,瞄準那獸。
誰知手上驟然一震,弓箭落地。
他驚詫回頭,江蕭林不知從哪個侍衛手裡搶來的弓箭,毫不留情對著他手上的弓放了一箭,在放箭的過程中,他甚至都沒有停下來,疾奔上前,更快地去阻攔其他要拔刀砍向猛獸的侍衛……
江煊來不及多想,猛獸已經撲了過來,他本能地閉上眼睛,抬手護住頭部。
不甘、憤怒、震撼……種種情緒糾纏在一起,可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今日絕對要死在那怪物口下了。
鋒利的爪子拍過來,身子重重栽倒地上。
驚叫連連。
灰塵四起,可預想中貫穿血肉的撕裂感沒有到來。
隨即,四周變得可怕的寂靜。
恍惚地掀開眼皮,江煊便看到那圓頭圓腦的“虎”怒目圓睜,張開血盆大口,嗷一下就將他麵前的弓箭咬得稀巴爛。
江煊:“……”他搖搖頭,重新睜眼。
沒有看錯。
報複完弓箭,又拍了江煊一爪子,轉身就跑。
四個粗壯的爪子矯健有勁,跑得飛快,炸起的毛被風吹得往後飄,浪一樣波動。
那樣的速度,人根本不可能追的上。
江煊渾渾噩噩坐起來,侍衛們一擁而上,緊張地問他怎麼了,有沒有哪裡受傷。
村民們也都後怕地嘰嘰喳喳。
隻有一個人,在那猛獸轉身後,推開人群惶然追過去。
江煊推開侍衛,看向那邊終於從屋裡走出來的羅以鴻。
羅以鴻雙眼紅得厲害,他徑直走到還躺在地上的隨從跟前,彎腰撿起那捅發射毒針的木製機關,恨恨地朝江煊扔過去。
江煊接過,不用看,也知道這是做什麼的。
前幾天,父親特意差他找來的暗器,說要殺人無無形。
確實無形,隻要射中了兩根以上,那人隻能化成一灘血水,什麼都不剩了。
薑邑死了。
他那個最沒出息,最愛惹禍,可也最沒心計的庸人弟弟死了。
頭突然有些痛,可還是強忍著站直了,江煊低聲問:“屍體……真的沒了?”
羅以鴻說了臟話,像是一刻也不願待下去,上馬剛要走,地上的隨從猛地坐起來,魂魄歸竅似的呢喃幾聲,看向江煊,連忙匍匐著過去:“少主!薑邑沒死!屬下本來看五少爺獨自出門,以為薑邑還待在床上才下的手……可是五少爺發現了,被抓住的時候屬下看到薑邑在他背上!”
江煊呆住,一時間竟也說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本能驅使著問話:“那人呢?!”
羅以鴻也急忙下馬:“人在哪兒?!”
那人神色惶恐,不停搖頭:“不知道,屬下真的不知道,屬下真的看到了……可是後來,就隻有老虎,沒有人了……”
……
薑邑的腦子沒有太多思考能力,他隻知道自己的凶獸模樣被很多人發現了,隻能一刻不停地往前跑。
夜裡風很大,他沒完沒了地跑,也不覺得累,甚至還有些自由自在地暢快感,抬起頭,看到天上黑壓壓的,很不滿意。
“嗷嗚——”
威風凜凜地仰頭吼完,那堆黑雲果然挪開了,露出來圓圓的月亮。
爪子上沾了很多泥,薑邑覺得臟,朝著記憶裡的池塘奔去。
還沒到岸邊,就急忙用爪子刹住。
怎麼連這裡都有人!
又不是動物,大半夜在外麵的池塘洗澡,不要臉。
轉身要跑,水裡傳來了微弱的喊叫:“救、救命……”
變成窮奇後,腦子沒有當人時好使,大多時間不會乖乖聽話,可此時卻停了下來。或許是受心底那股勢必要完成任務的執念影響,薑邑第一時間就識彆出那道聲音的主人……王老大。
前不久隨從支走江蕭林的話並不假,王老大確實跑了。
男人吐著水,在水裡奮力掙紮,明明做出遊泳的動作,卻怎麼都遊不到岸邊,他喊叫得嗓音都變得尖利起來,起初聽到岸邊動靜,還以為是人,拚儘全力喊叫,瞥到那道虎影,嚇得直接吞進去了一口水。
再眨眼,那老虎不僅沒走,竟然還拍動著一雙不大的翅膀緩緩朝水麵……也就是他飛過來了。
因為這個荒唐的畫麵,王老大一度以為自己在做夢,噩夢……直到那老虎真的靠近過來,張開滿是獠牙的嘴巴,猛地咬住他肩膀。
“啊啊啊……”求救變成了撕心裂肺的慘叫,可叫著叫著,又發現肩膀沒什麼痛意。
扭臉看去,沒流血……
薑邑給他嘴巴一爪子,胖胖的爪子打得“啪嗒”一聲,打完繼續舉著爪子,低聲嗷嗚著,似乎讓他安靜。
王老大顫抖著睜大眼睛看向他,滿臉的水和淚,果然安靜了。
薑邑扇動翅膀開始往上飛,可叼著人怎麼都飛不上去了。
眼珠子一轉,凶猛的虎頭疑惑地朝下麵看去。
原來不是溺水。
水裡,一雙蒼白的手死死抓著王老大的腿。
女人的聲音悠悠蕩蕩,似哭似笑:
“鞋子,找到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