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全文完 入鬼畫5(2 / 2)

尋找神明[快穿] 宴不知 18996 字 9個月前

那是陳大勇的聲音,可與他在畫中所遇到的“陳大勇”說話語氣截然不同,嗓音清潤,有些不好意思。

“來咱們村借住的那家戲班子裡的武生,好像姓宋……”

“他還會吹竹簫啊?”

“吹得還很好呢!”

……

走過那片黑霧,薑邑走到了一個小院前。

那是李保田家的院子,穿著一身勁裝的男人練了會兒功,然後笑著和李保田說著自己走南闖北遇到的事兒,說話間,餘光看向院門,滿眼疑惑。

陳大勇似乎有些不敢進來,手裡拿著一支玉簫杵在院門。

男人幾步走過去:“有事嗎?”

陳大勇緊張起來,他說:“他們說……你吹簫很厲害。”

男人哈哈笑了兩聲:“哪有,騙騙小孩子罷了,我也是在外跟人學的,不精,讓你見笑。”

陳大勇搖頭,好一會兒不說話。

男人也不離開,似乎看出他不太會與人交談,耐心等著他下麵的話,終於,天邊夕陽都要落下去了,陳大勇終於說:“我娘生前給我留下一支玉簫,可我不會……就想來請教你。”

薑邑往前繼續走,路邊的畫麵如同戲台上加速的戲曲一般匆匆而過。

他看著陳大勇和武生每日一起練簫、說笑;

他看著陳大勇低頭走時被衝過來的豬追而驚恐,一群人笑他沒男子氣概,武生上前攆了豬說:“若那些氣概用來笑話人,想來有沒有也不重要了。”

……

他看到雨如落花淅淅瀝瀝而下,陳大勇將那支玉簫送給了武生。

他看到陳才義撞見了這一幕。

他看到天氣陰晴不定,風雨欲來,陳大勇抖著肩膀衝陳才義說:“弟弟可以走,我也可以走!”

他看到陳才義打了陳大勇一巴掌:“你弟弟是個有主見的好孩子,一個人在外麵也能闖出一番事業,據說都在安城開了兩家鋪子,你呢?你也配跟你弟弟比?!老子納那麼多妾你當是為了誰,還不是怕我老陳家斷子絕孫?你當我不知道你的破事!”

“不是破事!”陳大勇嘴唇發白,全身抖動,可依舊在好好地說,“不是破事,我和宋南說好了,我們可以去南邊自己過……”

陳才義一腳將他踹倒在地:“我一個有用的兒子跑了,你這個沒用的也要跑?沒門!”

雷聲轟隆,終於要下雨了,薑邑往前走,他看到急匆匆給陳大勇敷藥的武生,看到了急匆匆收拾包袱的武生,看到了急匆匆將一幅畫展開給陳大勇看的武生:

“這事我隻告訴你,這畫有問題,雖是一位老爺賞的,可我覺得不是好東西,邪氣得很,後來去打聽,那老爺自從有了這畫,家裡就災事不斷,但班主就是不信……班主對我不薄,我不想戲班子以後遇到不幸,我想走之前找個地方把它給燒了……彆怕,我們分頭行動,你先走,在村外的岔路口等我,我到時候接你!”

小雨變成了磅礴大雨。

薑邑看到陳才義出現在武生所住的屋子裡。

陳才義說來感謝他這段時間教自己兒子吹奏簫管,麵上帶笑,卻暗地裡在茶水裡下蒙汗藥……待人暈倒,要將人拖到班主那邊一起帶走,可這時意外瞥到了武生衣服裡滑出來的畫……

那畫似乎知道自己可能葬身武生手裡,在陳才義打開前,水墨挪動,幻化成了另一幅情景。

陳才義看看那畫,又看看下麵的某位百年前的大師筆跡,驚駭得一時間呆住,最後興奮得滿臉通紅……

雨下個不停,薑邑看著陳才義左思右想,最後一咬牙,忽然將那畫卷好藏起來,歎息著朝武生走去……

薑邑看到通紅的血液流動不止,幾乎染紅整個世界。戲班子熱熱鬨鬨走了,楊靜芝被陳才義下套逼得逃婚,混入戲班子裡趁機離開河家村,因此大家都沒第一時間發現少了一個人……

等在村外的陳大勇在深夜回家,聽到村民說戲班子那些人一個不差地離開時,在樹下站了很久。

一頭瘋牛沒被主人牽住,橫衝直撞過來,他也一動不動。

被牛頂得癱軟在地上後,才哭出聲來。

薑邑繼續往前走,這次走得很快,他看到陳才義開始撞鬼,他那時候不知道畫有問題,隻當是武生的鬼魂索命,心虛下找大師打了一口鎮魂的井……

死在李保田家,所以選在了李保田家進行“鎮壓”。

薑邑看到村裡的怪事越來越多,直到那天,鬼畫吸著人氣終於壯大,村裡的人被一個個誘入那口水井中,以此入畫……

明明走了很遠,薑邑卻不覺得累,黑霧變淡時,他便知道自己要走到儘頭了。

眼前是全村人入畫後的情景:

陳才義早在畫外就被鬼畫折磨得神誌不清,一入畫得知自己正處於楊靜芝離開、自己殺死武生的那段時光,徹底失控,他抱著頭叫嚷:“有鬼,這裡有鬼!這根本就不是河家村,再不跑出去就會死!”

他說完那句話就瘋了一樣跑出村外,本來還猶豫慌張的村民糾結著要不要跟過去,就聽到了慘叫和虎嘯聲……

陳才義死了,全屍都沒留下。

那一天開始,村子裡的怪事越來越多。

哪怕都知道不對勁,可陳才義慘死的前車之鑒,沒人敢做出頭鳥……他們都想著,隻要聽話一點,就不會先被殺掉了。

薑邑腳步放緩,耳邊的風很冷,他又看到了那些村民沒看到的事。

陳才義在被人麵虎身的馬腹咬死之前,哭著說了一句話:“彆吃我,求求你彆吃我!對了!我、我還有個兒子,他年輕,他年輕!”

有一瞬間,薑邑甚至想變出獸身,將那老頭一口咬個稀碎,可下一刻,遠處就走來一個讓他意外的身影。

陳大勇好像因為害怕摔了一跤,可還是哆哆嗦嗦地走過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陳才義,雙目血紅:“我剛剛去李大爺家了,在宋哥住的房間找到一些血跡……這個世界的時間在宋哥離開沒多久,所以那些血跡……”

突然,他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當年你把我關在家裡一個月,我再去那個屋子,什麼都找不到……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你殺了他!!!”

陳才義還在求饒,根本不理他,看他過來質問,將他狠狠推搡在地。

傍晚的霞光紅得有些刺眼,陳大勇緩慢地爬起來,他緩慢地睜開眼睛,他不再哆嗦了,他看向眼前飲血的怪物,身子在抖,說話卻很平穩:“他說我可以換他,真的嗎?”

陳才義一愣,隨即大喜過望地看向他。

馬腹舔著嘴邊的血,笑著點頭:“你願意,那就可以。”

陳大勇膝蓋不久前因為被推倒撞過石頭,他似乎很疼,無法站直,點點頭說:“好,好……那我把宋哥換回來,你吃了我吧。”

“狗日的,你這個混——”陳才義沒罵完,就被馬腹一口咬去半截身子。

之後的畫麵,便是薑邑預料中的換魂,隻是對象不是陳大勇歲期盼的武生。

馬腹消失,倒下的陳大勇很快自行站起,臉上卻露出兩個人的表情,一個是驚喜的陳才義,還有一個,是微笑的馬腹。

那個陳大勇的魂,則被煞氣引著換進已死的陳才義屍體上……

毫無生命氣息的屍體像是不明白,無法瞑目的雙眼直直看著他。

馬腹說:“不是我不講信用,那人早就死了,死了的人可怎麼換呢?倒不如和你爹換一換,我能借你爹的魂和你年輕的身體生一堆人類再養大吃掉,還能更好地藏身其中,多劃算……”

……果然如此。

薑邑黑著臉,更快地往前走。

終於走到儘頭,再也沒路了。

黑霧如水墨般洇開,薑邑試圖衝破屏障,可這時,斜前方緩緩走來一個人影。

“跟我來,”男人朝他伸手,“我現在就帶你出去。”

薑邑沒動。

“怎麼了?”樓卿山蹙眉,又朝他走近一步,“是不是傷到哪裡了?我背你。”

薑邑後退一步,做出打鬥前的姿勢。

樓卿山微滯:“我真的是樓卿山,我找了你很久……”

“閉嘴!”一道殘影雷電般閃去,無一刻猶疑。

男人急忙避開,臉頰還是被擦出血,蹙眉正要反擊,誰知還未轉身,胸口已被身後如風飛來的拳頭捅了個對穿。

他睜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這麼簡單就被殺了?

殘影停下,黑靴在地上掃出痕跡可怖的大坑,青年目光抬起,淩亂的烏發隨風蕩開,瀲灩的眸光一閃,笑了:“鬼畫本體?你身上那股舊天道的氣味,實在太臭了!”

“……”

其實還有一點他倒是沒說,突然間消失,樓卿山找到他可不會說這麼多,先抱住拽走再說!

假的樓卿山還要掙紮著要攔他去路,剛搖搖晃晃站起來,身子僵住。

旋即,被破空一劍削成粉碎。

薑邑還沒看清那抹清冷劍光,身子就先一步被飛來的身影重重籠住。

這次看都不看,伸手很有勁兒地回抱過去:“一下子憑空沒了,嚇壞了吧?”

“嗯。”勒得更狠了。

……

樓卿山能用劍,便證明這畫已經被破開,薑邑察覺這一點後,直接使出神力,撕開鬼畫的邊界。

外麵就是真實的河家村。

畫裡還有不少村民,樓卿山將活著的那些人全部消除記憶,驅禦藤蔓將那些人送回各自家中。

至於那隻朏朏,一出來就露出笑容,趕忙跑了。

薑邑沒追,他覺得跑得很好,因此對那隻朏朏多了一分欣賞,人世間的憂愁都是有具體因果的,不解決問題,靠著一隻瑞獸自欺欺人,反而誤事。

況且憑什麼生來能解憂就要為彆人活著?

跑得好!跑得妙!

事情本該到此結束,可是……

薑邑看著地上那個早無氣息的陳大勇,又瞥了眼李保田家的方向。

樓卿山似乎知道他想做和顧慮的事,捏著他的手心道:“鬼畫本就是容納邪祟的軀體,如果除掉煞氣,加以變化,也可作人的軀體。”

薑邑一怔,竟沒想到這裡,當即親了樓卿山一口,笑起來。

男人盯著他的笑臉,微微抿唇,將手中早已沒有邪祟的鬼畫除去煞氣,又用神力一點,化出那武生的身體來。

薑邑也不閒著,抬手將那井裡鎮壓的魂魄勾上來。

那男子渾渾噩噩站在他們麵前,似乎不知道這裡是哪裡,直到看到陳大勇的屍體……又傷心,又開心。

“放心,你們都不會死,”薑邑一邊修複他的魂魄,一邊無聊詢問,“我在畫裡第一天遇到的李保田,是你附身的?”

對方目光頓時從陳大勇屍體上移開,後知後覺地點頭:“我……我控製不了自己……李保田早就猜出那口井跟我有關……當初陳才義連血跡都沒擦乾淨,他怎麼會猜不出……可他怕惹事……直到進入畫裡那天,他偷偷打開井求我帶他離開……我想去找陳大勇,就附了他的身,可是找不到,那個陳大勇不是真的……”

薑邑看他說話似乎很困難,也不再問,轉眼將他魂裡的煞氣去除乾淨,送入那副嶄新的軀體中。

陳大勇那邊,送了顆藥丸進去便解決了。

沒一會兒,兩人一前一後醒來。

河家村格外安靜,村口的桃花即將凋零,有花雨。

“宋哥……”帶著哭腔的聲音。

另一個人好像笑了笑。

那兩人逐漸走近,薑邑趕緊拉著樓卿山隱去身形離開。

之後的種種,就都看個人造化了。

陳大勇和武生是鬼畫裡河家村的起始,其中經曆複雜,那段記憶又對他們今後極其重要,薑邑沒把二人相關記憶清除,但在他們心中設了禁忌,絕對無法對外人說出那鬼畫中的鬼怪和神靈之事。

薑邑想,其實就算沒那個禁忌,他們這輩子應該都不會有興趣去說。

兩人穿雲拂風,一瞬從河家村來到了千裡外的長亭前。

清風徐徐,一隻仙鶴從雲層飛出,靈巧落下,身子一轉,驀地變成一身白衣、眉間一點紅的俊朗少年。

小蟶朝薑邑和樓卿山拱手行禮,隨即笑得開懷:“恭喜天尊和神君成功解決了舊天道滋養的鬼畫……不過燕南國那邊有國君要祭神,聽說那國君五十年後會因造福子民的功德成仙,我要去記載一下,在洞府得知天尊事成,順路過來看看……無事就好!”

薑邑沒事可做,一聽對方去向,好奇起來:“燕南國?我好像沒去過,有趣嗎?”

小蟶笑了:“那是如今人界最昌盛的國家,自然有趣。”

薑邑望向立在亭子石階處的樓卿山,目光碰觸間,他用眼睛笑了一笑:“咱們要不要去看看?”

那身影當即拾階而上,垂了眼睫道:“你去哪兒,我就在哪兒。”

遠處有牧童唱起歌謠:“鴻鵠高飛,一舉千裡。羽翮已就,橫絕四海……”

晴空萬裡,雲卷雲舒,仙鶴驟然展翅飛起,衝入雲層。

躺在草坡上的牧童忽然眯著眼,對另一個牧童驚聲道:“我、我好像看到天上有兩個牽手的人坐在仙鶴上……”

“啊?吹牛吧你!”

“沒吹牛……”

“肯定是你看錯了!都說隻羨鴛鴦不羨仙,哪有鴛鴦當神仙的?還手牽手呢,不知羞!”

“也是……”牧童苦惱地啃了口野果,沒多久又瞪起眼,一板一眼反駁,“誰說是仙了!人就不能上天?你忘了咱們爺爺念叨的他祖上那位遠親?”

另一個牧童似乎對此很感興趣,忙道:“我記得姓薑,爺爺說那叫……”

忽然,兩個牧童相視而笑,徹底忘了不久前的仙鶴之事,興致極高地搖晃腦袋,拉長著聲調道出那句話:

“蜉蝣又如何?蜉蝣亦能撼動大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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