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1 / 2)

周文安渾渾噩噩地從浴室出來,若不是懷裡的噸噸結結實實地存在,恐怕虛浮的腳步能叫他以為自己身在雲端。

他把小寶貝送到床上,把小青蛙玩偶放進他的懷裡,蓋上小青蛙薄毯。

就算是在睡夢中,噸噸的小臉上也滿是笑容,周文安親了親他的額頭,輕輕地道:“小青蛙,現在是不是很幸福?”

真希望兒子永遠都這樣樂觀開朗,偶有小聰明小調皮,像個可以戰勝一切不快樂、勇往直前的小戰士。

周文安緩緩地從床上推起身,揉平床單上的褶皺,將另一側的被子拉好。

昨晚梁司寒不舒服,所以他留下來陪著,可是今天……

周文安想,為什麼自己竟然開始留戀。

留戀某種並不存在的感覺。

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在提醒他,他該回自己的房間了。

趁著梁司寒出來之前,周文安匆匆離開。

緩緩合門時,臥室的燈光在他的麵容上慢慢地變窄,最後的一線光芒停留了幾秒鐘。

“嘎達”一聲,門終於被合上。

周文安無知覺地與臥室門外的榕葉琴擦肩而過,暗綠色的葉片在燈光中無聲地晃動,宣告著他的匆忙。

他捉摸不透自己的內心,到底為何這麼彷徨。

也許是因為舍不得噸噸吧,畢竟四年來,他都是和小寶貝同床共枕,如今一下子失去了這個可愛溫暖的小人,一時間的確難以適應。

周文安躺在床上時,還輕輕揉了一下床側的被子。

相比較噸噸,他好像更需要軟綿綿的小青蛙玩偶。

輾轉多時,周文安難以入睡,加上口渴,他索性下樓去找點水喝。

可是剛到二樓,便見一樓偏廳客廳燈光明亮,恍若白晝。

難道是李阿姨或者小黎還沒休息嗎?

一樓傳來重物挪動的聲音,周文安悄悄上前一步,在樓梯口俯身望去,卻看到極其意外的一幕。

梁司寒正在費勁地推動梁忠年送來的皮質木馬,他穿著睡衣,可是光著腳。

周文安想,難道梁爸爸也睡不著?

那匹馬最高的地方超過一米七,馬身看著異常精巧,但為了乘坐時的安全考慮,極其沉重。

梁司寒力氣不小,一個人推著時都很吃力。

周文安躊躇中,往樓下走去,梁司寒則聽見了聲音轉身,見是頭發微有些淩亂的周文安,像個夢遊的小孩子。

梁司寒道:“小周爸爸,來搭把手。”

“嗯。”周文安三步並作兩步地下樓,小跑過去,疑惑地問,“要推到哪裡去?”

梁司寒指了指偏廳:“噸噸說想推到鋼琴旁邊。”

周文安驚訝,竟然是小寶貝要梁爸爸這麼做的。他剛才差點以為是梁爸爸不喜歡梁忠年送的這個玩具,要推到彆處去。

真是誤會了他。

兩人協力,花了點時間,終於把馬送到偏廳。

周文安和梁司寒各自靠在一邊的馬身上喘.氣。

他麵對著朝向花園一整麵玻璃牆,可是偏廳燈光大亮,既看不清夜色,也尋不到月光。

“小周爸爸?”

梁司寒的聲音沉沉的,就在周文安的身後似的。

“嗯?”周文安沒有轉過去,依舊斜靠在馬上,有幾分慵懶,並不想動。

“你說……”

周文安的大腦轉得極快,他不由自主地失神:梁爸爸要說什麼?

梁司寒的語調很和緩,在深夜中歎氣般道:“你相信,人和人是可以和解的嗎?”

周文安微微愣怔。

他幾乎在第一時間就能敏銳地意識到,梁爸爸說的一定是與他的父親梁忠年有關。

今天梁忠年和韓蕙真的意外抵達,不僅僅是給自己和噸噸帶來意外,更對梁爸爸也帶來不小的衝擊吧。

“有些人可以,有些人不可以。”周文安模棱兩可地回答。

梁司寒輕笑:“嗬,不,你不是這樣想的。”

那聲音就在周文安的背後,他們相隔不遠,他心不在焉地想,梁爸爸低沉的笑音怎麼這麼性感?而且他竟說中自己的心思。

周文安來不及羞窘,隻是訥訥反問:“是麼?”

“再給你一次機會,小周爸爸,告訴我你的答案。”

伴隨著話語傳遞給周文安一種微妙的繾綣。

他真想轉過去,甚至站在梁司寒的麵前,看看他此刻的神情與眼眸,一定會令人心醉與動容。

胡思亂想中,為避免自己做出不恰當的舉動,周文安閉上眼,偏了偏頭,將臉頰貼在馬微涼的身體上,輕聲道:“沒辦法和解的。”

“怎麼說?”

周文安雖然無法看到他的麵容,可依舊清晰地在腦海中還原了他的薄唇,他的鼻梁,他的眉宇,而這一切都容易令他產生一些奇怪的聯想。

空氣很安靜,梁司寒沒有催他,耐心地等待。

周文安終於想好了措辭,娓娓道來心中的想法:“遺憾就是遺憾,彌合不了的。或許會釋然,變得不那麼在乎,但很難真正回到原來的關係。就像是一根刺,紮在了心裡,可以把刺拔掉,傷口愈合,傷疤會永遠在那裡。”

他閉著眼,語調戚然:“也許,也不能叫和解,隻能說放下了,不那麼在乎了。”

他說完,似有若無地輕歎一聲,卻忽然意識到有什麼東西靠近,嚇得猛睜開眼,隻見梁爸爸深海似的眼眸靜靜地盯著自己。

他惶恐地從慵懶斜靠的模樣站直身體,貼著馬,紅著臉:“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沒有,小周爸爸總是能說出一些很有意思的話。”梁司寒凝視這張柔和而又俊美的臉孔,真想據為己有,叫這一雙眼睛隻看得到自己,隻為自己而笑。

周文安同他對視也絕不能超過兩秒鐘,便立刻敗下陣來,視線落在他的唇上。

方才在浴室的一幕再度襲上心頭……

周文安貼著馬錯開麵前的大男人:“我去睡覺了,梁爸爸也快去吧。”

可是逃離無果,他被身後的人緊緊地圈住了腰,後背貼進熱度極高的胸懷中。

“小周爸爸,昨晚有你在,我很安心。”梁司寒的聲音在深夜聽上去有幾分淒愴,“你和噸噸都在我身邊,我容易入睡。”

“是嗎?”周文安臉頰發燙,手指按著馬兒,原本可以推開他的,可是一動都沒有動,在錚亮的燈光底下,傻乎乎地盯著自己的腳。

他想,梁爸爸今天是不是真的很有感觸?看上去好像很需要人陪著的樣子。

梁司寒的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地揉蹭:“小周爸爸,你今晚還是陪著我好嗎?”

周文安聽著他疲憊滄桑的語氣,感受著他靠著自己的那份重量,在糾結中有些於心不忍地點頭。“我先去喝點水,口渴了。”

“一起去。”梁司寒握住小周爸爸軟軟的手,輕輕牽住,兩人一起走向餐廳。

周文安在他身側靠後一些,抬眸,肆無忌憚地欣賞他的後肩與三分之一的側臉。

他篤定,無論任何角度,梁爸爸都是這麼英俊帥氣。

進廚房後,梁司寒取了一杯水遞給周文安。

周文安著實渴了,咕噥咕噥地喝上兩大口,放下杯子後,唇角殷紅濕潤,粉嫩柔軟。

梁司寒瞥見,無聲中被誘惑。他從周文安的手中拿過杯子,就著他喝過的位置抿了兩口溫水,水液流淌進唇舌間,緩解他心中對周文安的渴。

周文安愣怔地盯著他的動作,梁爸爸在用他喝水的水杯嗎?那他們不是……

梁司寒沒有錯過他眼神中的意外與驚愕,施施然地問:“小周爸爸介意?”

“沒……不是。”周文安瞬間低頭,耳根發燒,瞬間熾熱,他囁嚅著唇,小聲問,“那梁爸爸不介意嗎?”

梁司寒放下水杯,揉揉他的頭發:“不介意。”

周文安盯著腳尖發傻,心中死掉的發條兔子,好像瞬間被充電又繼續胡亂蹦跳,像個瘋兔子。

梁司寒攬住他的肩膀:“走吧,去睡了。”

“嗯……”周文安靠著他,周身溫暖,舍不得離開一點點。

上床時,梁司寒讓周文安睡在中間。

周文安聽話地躺上去,微微側身,單手搭在寶貝噸噸的身體上,身後是貼上來的梁司寒。

就像是三柄大小各異的勺子,緊密地挨在一起。

黑暗中,梁司寒的臉貼在周文安的後頸,手則攬著噸噸,順勢也攬住了周文安。

他裝模作樣地客氣詢問:“小周爸爸,我這樣你會不會不舒服?”

周文安小聲地說了一句“不會”,而後溫聲道,“早點睡吧,晚安。”

他的腦海裡是剛才在偏廳,梁司寒凝視自己時的模樣,眼神專注而迷人,在某些瞬間,讓他產生一種荒謬的錯覺:好像梁司寒的眼裡真的有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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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噸噸一下樓就發現客廳的馬不見了。

他疑惑地鬆開周文安的手,光著白嫩的小腳丫子在客廳裡跑來跑去,在偏廳的鋼琴邊看到了乳白色的高頭大馬,扯了扯濃密的鬃毛驚呼:“爸爸,大馬在這裡哎!大青蛙怎麼昨天就移動好了?大青蛙好好哦!”

周文安走上前,姿態悠閒地靠向偏廳的歐式拱形門框,看著兒子又驚又喜的模樣,也很滿足。

此時天色清明,他的大腦遠比昨晚跟梁司寒在一起時清醒,有個念頭從心間蔓延開來。

這匹馬,或許也不僅僅是梁忠年給噸噸的禮物,或許讓梁爸爸想起很多他與父親之間的陳年舊事。

周文安把手舞足蹈的噸噸抱上馬,他彎腰抱住馬脖子,在馬耳邊說悄悄話:“就玩一會兒,我們要吃早飯了。”

“嗯!”噸噸抱著馬,幫它順白色的鬃毛,“爸爸我想給他取個名字,你說他叫大毛毛好不好呀?珠珠家裡有小毛毛,我有一個大毛毛。”說著,他挽起一縷鬃毛給爸爸看,“爸爸,可以嗎?”

大毛毛?

周文安想,這麼英俊的馬兒要是知道自己有個這麼膩歪的名字,恐怕會哭的吧。

他揉揉兒子,“好的,就叫大毛毛。但你不要抓大毛毛的頭發,他會疼的,輕輕地摸。”他從上往下撫順鬃毛。

噸噸學著爸爸的動作,小手緩緩順著長長的鬃毛滑下去,伸開手臂又抱住馬脖子:“爸爸,我好喜歡大毛毛哦。”

一想到幼兒園的小朋友家裡是貓兒狗兒,而他有一匹馬,雖然不能動,可是跟真的馬兒一模一樣,他就好神氣。

小小的一坨團在馬背上,煞是可愛。

周文安湊到他麵前親親他的臉頰,心道:寶貝你喜歡這世界的萬事萬物,而我喜歡你。

他把噸噸抱起來:“走吧,吃早飯。”

梁司寒早上衝了個澡,進了餐廳便摟住噸噸親了一下。

噸噸四處躲:“哎呀呀,大青蛙的胡子好紮啊!”

看上去雖然沒有胡茬,可是親過來的時候,就是很紮。

梁司寒摸了一下光潔的下巴:“刮乾淨了,再讓爸爸親一下?”

他說著湊過去還要親寶貝兒子。

小噸噸往爸爸懷裡躲,把雞蛋白一般嫩的小臉蛋藏起來:“不要,不要親!”

被大青蛙捉住手背親了好幾下,他在爸爸腿上癢得咯咯笑。

梁司寒看周文安抱著孩子笑得溫柔如風,他今天穿米白的棉麻上衣,柔軟親膚的質地,貼合在他的肌膚上,顯得皮膚很白很嫩。

他順勢揉一下周文安的頭發,把兒子抱回座椅:“好了,讓爸爸吃早飯。”

周文安伸手去拿橙汁,卻見噸噸盯著自己的脖子。“怎麼了?”

他低頭扯了扯稍微歪斜的上衣領口。

“爸爸被蚊子咬了嗎?”噸噸伸出小指頭扒拉了一下他的領子,露出耳朵下靠近肩頸的肌膚,剛才都光顧著騎馬沒有看到呢,噸噸有些擔心地蹙起眉毛,“紅紅的,難不難受啊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