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陸珩談好了條件, 在得到陸珩的保證後,陸謹之心間的波瀾慢慢平息了下來, 他再次抬眸眺望, 懸崖依然很深,卻不再是那種叫人心悸的深淵。海水依然波浪澎湃, 卻沒有了凝成野獸吞噬所有的力量。
許是心底的執念漸漸消散,陸謹之覺得他的心神在輕鬆的同時,他的魂魄也變得更輕了。他抬起手看了看,手心若隱若現, 很不穩定。
陸謹之看著陸珩,問道:“我好像要消失了,你答應我的, 真的能做到嗎?”
陸珩凝眸, 雙手飛快結印,將法陣打入了陸謹之的眉心,阻止了他神魂的離開。陸謹之心中的怨氣還沒有完全消失, 此時踏入輪回道對他百害無益, 陸謹之生前也算是小有功德之人, 如此結局著實不該。
那種被牽扯著離開世間的感覺很快就消失了, 陸謹之能清楚的感覺到魂魄的凝實, 他誠懇的朝陸珩道謝:“多謝你。”
陸珩緩聲道:“我答應你的,自然會做到。現在踏入輪回道對你有害無益,你可以暫且跟在我身邊,待滿身的怨氣儘數消去後, 我再送你入輪回。”
陸謹之道:“好。”
他沒有問陸珩作為鬼魂的他要怎麼跟在他身邊,據民間傳言,鬼魂多是夜間出沒,因為它們是懼怕白天的太陽的。不過他也確實放不下大楚,若無法看到大楚朝堂清明後宮乾淨,無法看到含冤受屈的大臣們被平反正名,他心中的怨氣怎麼也無法消散的。
陸珩的提議,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陸珩從陸謹之的身體中醒來時,身邊圍了很多人,家仆在大夫的指導下有條不紊的熬藥端藥,竭儘全力的想要保住原主還沒有完全落下的把那半口氣。
隻是不管怎麼努力,大夫還是搖了搖頭,說道:“公子身中劇毒,現已劇毒攻心,諸位還是另請高明罷,老夫無能,無能為力。”
大夫也覺得挺可惜的,前太子是個好人,可惜好人不長命。不僅被廢了儲君之位,身中劇毒後君王還不許太醫前來醫治,果真最是無情帝王家。
家仆們跪了一地,淒淒哀哀的哭了起來。
倒是府中管家,還勉強能保持鎮定:“大夫,您對我們公子的病,可還有什麼看法?”
大夫搖頭道:“公子所中之毒甚為狠毒,尋常人是堅持不到現在的。我想公子能堅持到現在,怕也是還有心願未了。管家你聽我一句勸,現在的公子活著也是受罪,未必有去了輕鬆。”
作為大夫,當以救死扶傷為己任,像現在這般勸人放棄的,還是頭一遭,怕是要損不少陰德。可他說的也是實話,公子中的毒已深入骨髓,便是神醫再世,也難施巧手。
大夫的話讓管家踉蹌了兩下,他自然知道公子未了的心願是什麼。他也知道像現在這般吊著公子的命會讓公子更加痛苦,可他不能放棄救治公子,還有很多人在等著公子。
管家道:“請大夫告知,有哪位神醫精通醫毒之術的?”
就在大夫垂眸凝思時,躺在床上的病人忽地睜開眼睛,一口烏紅的血液從他嘴裡吐出,而後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潤起來。他有些劇烈的喘息著,不僅有出的氣,也有了進的氣。
管家連忙道:“大夫,我們公子這是怎麼了?”
大夫連忙把手搭在病人的手腕上,微眯著的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神采來,他連忙道:“公子體內的毒排了些出來,把紙和筆拿過來。”
管家也不吩咐下人去拿,他快速拿了紙和筆遞給大夫,看著大夫快速寫下藥方:“按這個藥方去抓藥,越多越好。”
管家不敢耽擱,立刻叫人去準備藥材。
大夫給病人把玩脈後:“雖然不知道毒為什麼會排出來,但是公子的命應該是保住了。”
管家也不知道該感謝誰,把雙手合在一起,謝天謝地,謝大夫。
躺在床上的陸珩無言的閉著眼睛,他接手這具身體時,這具身體的狀況不可謂不糟糕,毒物攻心,出的氣比進的氣多。
要不是利用神魂力量把身體中大部分的毒物強行排出,他可能就真的要借屍還魂了,真正的屍。
陸謹之心情複雜的站在床前,看著家仆前後為躺在床上的人忙碌,他全都已經想起來了,在魂魄脫離身體後,他其實一直都在房中遊離,是他的不甘怨憤將他拉入了自己為自己設置的深淵中。若非他的執念引來了陸珩,他會在深淵中徹底瘋魔,最終結局慘淡。
從接到聖旨昏迷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三日的時間,他也被驅逐出了太子府,若非他身中劇毒不知還有多少時日可活,說不定現在已經在流放的路上了。
他的父親,大楚的帝王,不僅廢黜了他的儲君之位,還將他流放千裡到封州。封州奇亂,已經大旱三載,盜匪流民橫行霸道,初到封州若無勢力,怕是被啃得骨頭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