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長孫信開始頭疼。

此行之所以選擇幽州,除去這裡適合開探之外,也是長孫家有心暫時遠避長安朝局鋒芒。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剛到這裡就讓妹妹遭遇了故人。

山宗這個人,當年在貴族子弟裡是名滿二都的厲害人物,風頭無限。山家又是一方名門豪族。作為一樁世家聯姻,神容嫁給他算得上金玉良緣了。

隻是才半年這二人就勞燕分飛,實在出人意料。

神容當初返家時,張口就道夫君死了,長孫信是不信的。

那天追著神容返回的,還有一隊本該護送她的兵馬和山宗的貼身侍從。

長孫信特地見了那侍從,才得知前後詳細:山宗不是死了,而是走了,給了和離書就離開了山家。

侍從隨之向他呈上一張單子,說是夫人走得太急,落下的。他們一路追來,正是為了這個。

單子上列著山宗給神容的補償。

當朝有律,凡夫婦和離,夫家需一次給清女方三載衣糧。

山宗這張單子直截了當,給神容的,竟是他在山家所有。

哪怕坐吃山空,也足夠神容富足一生的。

長孫信這才相信山宗是真離開了山家。

不是簡單的離開,而是一下脫離了這豪門大族,走得乾乾淨淨。

若罵他薄情寡義,還真未見過天底下哪個男人能對外放之妻做到如此慷慨的。

可他的確翻臉無情,一句婚後沒有夫妻情意就輕言彆離。

長孫信卻最想罵他狡猾!

他脫離了山家,要問責就該找他本人,若是家族之間追拉牽扯,倒顯得長孫家不講道理。

長孫信甚至都有點欽佩他這說走就走的魄力。

山家那頭如何,因著顧及神容心情,長孫家刻意沒有打聽。

後來隻聽說山家長輩對神容是極其不舍的,似乎還有來趙國公府走動的意向,但也隻是聽說。

隻因那年國中多事,先是先帝立儲一番波折,險些釀出兵諫,之後北疆又有外敵侵擾。

朝局動蕩中,長孫家和山家都忙於應付,一時誰也顧不上誰。

而這樁本該掀起軒然大波的大族和離也無人太過關心,就這麼翻了篇。

一晃三年,全家上下都心照不宣地默認那人就是死了,免得惹他家小祖宗不高興。

誰成想,那人如今竟然“詐了屍”……

驛館客房內,長孫信想到這裡,皺著的眉頭還沒鬆。

也不知那姓山的是如何做到的,在這裡做了這麼久的團練使,竟一點風聲也沒有。

他朝旁看,神容坐在方方正正的小案旁,正低頭看著她從祖傳木盒裡請出來的那卷書。

打從軍所裡回來,連著兩日,沒見她有過笑臉。

長孫信打小就疼她,又怕她連卷上的字也看不進去了,那可就要壞大事了,湊近道:“阿容,你若覺得不自在,我便叫幽州官署安排,勒令那軍所的人都不得靠近咱們,離那姓山的越遠越好。”

神容從書卷裡抬起頭來:“我為何不自在?我無過無錯,該不自在的是他,要回避也是他回避才對。若真如此行事,倒顯得我多在意他似的。”

長孫信視線在她臉上轉了轉:“你不在意?”

“不在意。”神容低頭,繼續看卷。

恰巧,門外來了個隨從,說是幽州刺史派人來請郎君了。

長孫信起身,又瞄神容,見她神情如常,稍稍放了心:“你既無事便好,我還需去見一見幽州刺史,如今幽州節度使的職銜是空著的,此地首官便是刺史,後麵我們的事少不得還要借他助力。”

神容隨意應了聲,聽著他出了門。

待到屋內安靜,她手上書卷合了起來。

其實早又想起軍所裡那一幕來,當時他就坐在那裡看了她半晌,什麼意思?

她越想越不對味,隨手扔開了靠著的軟墊。

“少主?”紫瑞聽到動靜,從門外往裡看。

神容端正跪坐,裝作剛才什麼也沒乾過,雲淡風輕地問:“東來傷好了?”

“還在養。”

“那你還不去照應著?”

紫瑞忙稱是,離開了門口。

神容將那軟墊又扔了一遍。

冷不丁的,外麵傳來個男人炸雷似的呼喊:“快點兒!人馬上到了……去去去,管那些狗屁貴人做甚,擾了他們算什麼,誤了事才要命!”

這聲音粗嘎的很,一下叫神容回想起來,是那日吵醒她的那個。

她收起書卷,走去窗邊。

院角裡鑽出個大胡子男人,風風火火地朝後方大呼小叫:“快啊!媽的,腳軟了不成!”

神容正倚在窗口看著,一名護衛悄然過來,請示是否要將他們驅逐。

她搖頭,叫他們都退下。

好好的探地風被耽擱了,她正好沒處出氣呢,現在既然遇上了,若再聽見一句不敬的,定要逮著這嘴欠的殺一殺威風。

大胡子還沒再開口,院外遙遙傳來了彆人的叫喚:“來了來了!”

接著是一陣馬嘶。

有人從外進了驛館,不止一人,腳步鏗然,仔細聽,像是馬靴踩地,混著兵器甲護相擊之聲。

神容循聲看去,果然有隊兵穿廊進了院內,領頭的還很眼熟。

可不就是那日在軍所裡擋了她半天路的漢子。

那大胡子看到他就喊:“胡十一,是你來收人?”

漢子回:“屁,可不止我來!”

神容白了二人一眼,扭開頭。

餘光裡瞄見那大胡子一溜煙跑了過去:“山使,您親自來了。”語氣忽然恭謹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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