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過去,大風又吹了好幾番。
秋陽輾轉,自窗外一直照到桌案上,陽光裡,幾頁信紙正攤開著。
神容端坐案後,剛看完信,拿著筆寫了一番客套話,停下後又看了看信紙。
裴二表哥的信拖了好幾日,直到現在她才終於看了。
紫瑞在旁邊為她研墨,看到她握筆的手背上有一點紅印,問道:“少主的手怎麼了?”
神容聽到這話,翻過手背看了一眼。
她一雙手細白,被山宗抓過後難免就留了這點痕跡,居然好幾日了還未褪掉,不想竟被看見了。
紫瑞不知情,還有點擔心:“莫不是不慎磕到了,可要取藥來?”
“不必,又不疼。”
沒什麼感覺,她記得那男人當時沒用太大力,但就是製著她動不了。
人壞,招也多。她暗暗想完,撫了一下手背,繼續回信。
裴家二郎這封信寫得挺長,卻也沒什麼實際的事。無非是叫她保重身體,好好休養,若有可能,再給他描述一下驪山盛景就最好了。
神容托腮,想歎氣,驪山山脈地風她倒是了如指掌,但景色還真不曾細看過,她哪次入山是去看風景的,分明都是有事才會去的。
偏偏她哥哥還叫她裝得像點,這要如何裝?她根本就不在驪山。憑空捏造,隻怕反而叫人生疑。
她抬頭問紫瑞:“驪山風光你可還記得?”
紫瑞皺著眉回答:“奴婢哪裡注意過那些,都不曾記得有沒有去過了。”
神容乾脆擱下筆,起身走出房門,去廊下把東來喚過來,將同樣的問題又問了他一遍。
東來垂頭站在她跟前,也搖頭。
她擰擰眉,忽聽廣源的聲音冒了出來:“貴人,我倒是知道一些。”
他從東來身後走出來,垂著兩手,邊想邊道:“我記得驪山有一處景致頗佳,尤其是這時節的傍晚,夕陽一照,美不勝收。”
神容見他知道,便問細了點:“哪一處?”
廣源一愣,繼而訕訕地笑:“隔了太久了,那還真不記得了。”
“南片的斷崖上。”
忽來一道聲音,沉沉打斷了幾人。
神容循聲轉頭,前幾天才在她跟前耀武揚威的男人正從廊下走過來,刀夾在臂彎裡,馬靴踏地有聲。
廣源一喜,迎上前去:“郎君來了。”
“嗯。”他停下腳步,看著神容:“那一處在南片的斷崖上,聽到了?”
神容淡淡看他:“你去過?”
山宗笑:“我哪裡沒去過?”
神容一想也就回味過來了,廣源會知道,肯定也是當初在山家時隨他去過。
那裡是皇家權貴才能去的地方。但當初先帝十分倚重他,山家又有地位,據說連山中溫泉的泉眼都賞過給山家用,那種貴族奢侈享受的地方,他會去過一點都不稀奇。
山宗也不近前,隔著幾步說:“大白天的,人在幽州,想著驪山?”
神容微抬下頜:“那又如何,我寫信要用便問了。”
山宗聽了也沒問寫給誰,就隻是笑笑。
她忽然看他:“你怎麼來了?”
總不可能是特地來告訴她驪山景致的。
山宗收斂了笑:“我隻是經過,來知會你一聲,稍候就去山裡等我。”說完就又轉身走了,腳步很快,看起來的確隻是經過。
廣源追去送他了。
神容便想了起來,應該是他那天說的時候到了,他說過到時候要她去山裡等他。
山宗已徹底不見人影。
她回到屋裡,坐去案後,照著他剛才說的寫了幾句,很快就停了筆:“行了,這樣也差不多了,二表哥曆來好說話,敷衍些也沒事,就這麼回信吧。”
一旁紫瑞幫她收信入封,一邊附和:“確實,奴婢就沒見過比裴二郎君更好說話的人了。”
說完屈了個身,出門找人去送信了。
她走了,神容便著手入山,叫東來立即去準備。
也不知山宗這來去匆匆的到底是又去了哪裡,隻留了一小支人馬在官舍外麵,剛好可以用來負責護送她入山。
神容係上披風出門,帶著東來上路。
從城中一路馳馬而過,出城時,她忽然瞥見一抹熟悉人影,馬速放慢了些。
對方也看到了她,退在道旁向她福了福身。
是趙扶眉,一個人站在城門口,仍然穿著那日初見時的一身素淡襦裙。
“真巧,在這裡遇到了貴人。”她微微笑著說:“我正好送老軍醫返鄉,人剛走。”
神容朝遠處看了一眼,看到了馬車遠去的蹤影。
彼此還算不上熟絡,神容也不知該與她說什麼,便點了個頭,時刻要走,也就沒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