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殺我的人多了去了,你又算老幾?”山宗一腳踹開他。
他提著刀,冷眼掃過四周其餘犯人:“將他們嘴上的黑罩都除了,讓他們說,但以後誰再胡言亂語一句,我先割了那四個人的舌頭。”
在場的犯人似被震懾住了,靜默無聲。
未申五嘴角脖上都有了血跡,被拽下去時都還惡狠狠地瞪著他。
兵卒們竟然真的就沒再給他們套上那束縛口舌的黑罩了。
山宗收刀,看過四周,才抬腳走出去。
氣氛威壓,直到此時才鬆。
就連張威都不自覺吐了口氣,轉頭怒喝:“算你們命大!不想吃就起來!滾去乾活!”
……
山宗一直轉過半邊山腳,才看到了女人的蹤影。
神容正站在一片平坦的山地上。
他走過去時,馬靴踩動山間落了一地的枯枝碎葉,咯吱作響。
她聽見聲,轉頭朝他看了過來。
山宗停在她麵前,看她臉色冷淡,問:“他跟你說什麼了?”
神容眼光微動:“他調戲我。”
說完想起那番話裡說他的,不自覺就往他身上瞄一眼。
離得近,一眼瞄見他寬肩,往下就是他護腰革帶綁縛的腰,她暗暗抿唇轉開眼,不想又重新回憶起那個夢。
山宗看她眼光浮動,不知在想什麼,料想未申五說的也不是什麼好話,撥著手中的刀鞘說:“他以後沒那個膽子了。”
神容仍有不忿,輕輕哼了一聲,轉頭看著彆處,隨即才發現前方層層樹影中,顯露了蜿蜒石牆。
“這裡可以上關城?”
山宗朝那頭看了一眼:“嗯。”
當日他正是從這裡衝下來,直奔溪水,抽刀攔了她往望薊山的去路。
回想起這個,他便看了眼神容。
大概他那一刀不擲過去,沒後麵那些事,她可能不會這般與他針鋒相對。
神容已往那裡去了,穿過樹影就看到了往上的一道上行石階。
她回頭問:“能上去?”
山宗提刀過來:“你要上去乾什麼?”
“隨便看看。”她提了衣擺,往上走。
山宗隻好跟上。
關城高立,山嶺瞬間矮去眼下,成了墨黛潑灑的遠景,天際雲白翻滾,大風凜凜而來。
神容被風一吹,方才不快散了幾分,朝望薊山中看了一眼,那裡人影幢幢可見。
她早就想問了:“那座山為何叫望薊山?”
山宗站在她身後,跟著朝山中看了一眼:“一個名字,有什麼好問的。”
她回頭看過來:“莫非你不知道?”
他笑,將刀夾在臂彎裡:“因為遙遙對著薊州城,就叫望薊山。”
“薊州?”神容想了想,隨即想了起來:“那裡不是已經陷落十幾年了麼?”
薊州以往是國中故地,十幾年前,當時的幽州節度使叛亂,引發動蕩,讓關外奚人和契丹人聯合趁虛而入,奪了去。
神容剛記事時曾聽父親說過,多年過去,早無印象,隻因如今的地圖上已經沒有薊州,被一提及才想起來。
山宗嗯一聲:“但山還叫望薊山。”
神容點頭,表示知道了,轉頭朝關外望:“哪個方向?”
他說:“東北向。”
神容朝向東北方。
天氣不好,大風攜帶的塵沙在遠處漫舞,莽莽河朔天地一片雄渾,四麵方向看起來都一樣。
她忍不住低低說:“就這也叫能望見?”
分明是亂取名。
山宗在旁看了好笑,如果尋常就能目視千百裡,還要他們練兵做什麼。
他伸手拉了她一下,提醒說:“往東走兩步,手遮起來看。”
神容被風吹得眯了眯眼,抬起一隻手擋在額前,忽然察覺到臂上他的手,轉頭看了過去。
山宗一觸就已鬆開,對上她皎皎生輝的眉目,垂眼是她被他不經意間拉近的身影。
她身上的披風與他的胡衣相接,蹭過輕響,這次離得比上次放河燈時還近。
他覺得自己剛才拉她那下有點多餘,且不該。
神容剛有些意外,就發現他馬上鬆了手,挑挑眉:“然後呢?”
山宗眼裡沉沉幽幽地一動,抬著下巴笑一聲:“然後關城不能久待,看夠了就下來。”
話音未落,腳已走動。
神容看著他從關城石階上下去了,盯著他那黑漆漆的頭頂直到消失,才轉身又看一眼關外。
仍是沒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