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申五還在那裡蹲坐著,嘴角嚼著兵卒派下的乾餅,在齒間吱嘎有聲。
看到山宗的馬靴出現在眼裡,他就抬了頭,嘴裡怪哼一聲:“怎麼?”
山宗冷著聲說:“以後離她遠點。”
未申五咧開嘴笑:“離誰遠點?你以前的夫人?可真是個有本事的小美人兒,你如何舍得的,如今隻能看不能碰,不難受?”
山宗刀尖點在他麵前:“說,接著說,那四根舌頭我隨時都能給你送來。”
未申五陰沉了眼,笑也變成了陰笑:“放心好了,按你說的,老子自是不會‘胡言亂語’了。”
山宗冷眼掃過他,轉身走開。
神容正站在垂帳外,看到他過來,問道:“你今晚在哪裡安置?”
山宗笑:“又不是什麼大事。”
行軍的人從不在乎這些。
神容看著他,忽而指一下眼前垂帳,低低說:“可要給你也豎一個?便挨著我的好了。”
山宗看見她那輕描淡寫的眼神,便知她是故意的,掃了眼左右,低聲回:“那你何不乾脆請我入你帳中呢?”
神容眼神輕動,被他將了一軍,抬手順了下耳邊發絲,又看過去:“我敢請,你敢入麼?”
男人與女人鬥嘴,但凡有人收一句,也就過去了,偏要各不相讓。
山宗看她的眼神沉了點,邁步,借著錯身之際幽幽低笑說:“這種話以後少說點,遲早吃虧。”
神容扭頭,看著他走過的背影,暗暗罵了句壞種,不識好人心,誰管你住哪兒!
……
垂帳中,紫瑞特地置了氈毯,鋪了好幾層軟墊。
神容卻也不好臥,嫌不舒服,隻斜倚而坐。
她一直拿著書卷,借著外麵火堆的光看了幾遍望薊山的描述,推測著可能出現的情形。
到後來還是勉強睡了小半宿,睜開眼天就亮了。
掀簾出去,帳外一片寂靜。
紫瑞守了一夜未睡,見她出來,立即取了水囊過來,請她梳洗。
神容就站在外麵淨了手臉,緩緩掃視四周。
紫瑞道:“少主放心,東來一直留心著,這一夜沒什麼動靜,一切如常。”
神容嗯一聲:“那就好。”
東來過來請示:“少主可允許他們繼續開鑿?”
神容看一眼遠處那群如蟄伏剛醒的重犯們:“去吧。”
東來去傳令了。
神容剛轉身,就見山宗迎麵而來。
不知他這一夜是在哪裡睡的,也不知到底睡沒睡,居然精神奕奕。
神容自他身上刮了一眼,也懶得問。
山宗看到她這眼神就有數,難免好笑,有時候她氣性真是不小。
神容說:“沒事了,你可以不用鎮著了。”
他看一眼望薊山:“這麼說你的山鎮住了?”
神容剛要說話,忽覺不對,豎著根手指感受了一下,擰眉:“怎麼又起了大風?”
紫瑞拿著她的披風過來,為她搭上,一麵道:“確實,昨夜後半夜就吹起來了,還好這山裡感覺不大。”
不是山裡感覺不大,隻是山裡的人感覺不大罷了。
神容轉頭,見東來已叫張威讓那群人下了坑道,立即過去。
山宗的目光也追了過去。
神容走到坑口時,就已從懷裡取出了書卷。
地風已破,一點風吹草動都要小心。
其實這裡一鑿就引發了水流吸卷的事也不尋常,她好似遺漏了哪一點。
對著書卷看了又看,忽然想了起來。
她記得曾經見這下麵黑乎乎的石頭上出現過細小的裂紋,原來那時候就已經有警示了。
“快,叫他們上來!”
東來聞言立即傳令:“上來!”
張威看到,好奇地問:“怎麼了,不是能鑿了嗎?”
神容斷言:“不能,這下麵不穩,肯定會塌一回,趕緊上來!”
昨日她也是這樣篤定的語氣,大家雖奇怪,卻也信了。
下麵鎖鏈拖動,劃過坑底山石,犯人們又陸續被趕出來。
未申五又是第一個進,自然在最後出來,灰頭土臉地看了眼神容。
但看到不遠處站著的山宗,也隻是怪笑了一聲。
神容沒心思管他,忽而抬頭凝神:“是不是有聲音?”
山宗也抬了頭,下一瞬,霍然開口:“快點!”
他狠慣了,一下軍令就叫人一凜,頓時兵卒拉扯人的速度快了。
犯人們被扯開的刹那,腳下就開始搖晃。
轟然悶響,坑道裡支撐的木柱應聲折斷,內部崩塌,坑口煙塵彌漫。
胡十一在那頭揮手喊:“快走!”
紫瑞連忙要來攙扶神容:“少主快離開。”
神容剛朝她走出一步,腳下又是一晃,險些摔倒,手中書卷脫手而飛,直往礦眼坑口滾去。
她心中一急,還沒站穩就追了過去。
“少主!”紫瑞和東來異口同聲喊。
胡十一和張威在遠處見狀也嚇了一跳,眼睜睜看著她追著卷書跌落下去,忽有道黑影一閃,迅速衝了過去,直奔向她。
“頭兒!”山宗幾乎跟她同時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