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1 / 2)

他定有過人之處 天如玉 11206 字 6個月前

神容勾著圖。

還是那張礦眼圖, 她眼下重新描細了點,是考慮到之前那裡地風不穩,出過事, 標清楚了好給他哥哥帶去幽州用。

自茶舍回來後她就分外乖巧,就待在房中專心描圖,隻叫東來留心著外麵動靜,千萬不要叫她父母發現那男人還沒走。

標完最後一處, 紫瑞到了跟前:“少主, 裴二郎君的話您可還記得?”

神容擱下筆, 抬頭看她:“什麼話?”

紫瑞笑道:“那就是不記得了, 少主一定忘了今日就是天壽節了?”

神容這才記起來, 她從茶舍和裴少雍一同離開時, 提到過這個。

當時他會那般找她,是因為紫瑞替她編了個理由, 說她的貼心之物不見了,去附近尋去了。他不放心,才一路找了出來。

好在他為人開朗,不在意小節,見到神容回去就沒事了,並未多追問。

後來離開時,他隻遺憾自己話沒說完,便提議說過兩日就是天壽節, 請神容一同出去觀禮。

神容當時隻擔心山宗忽然冒出來被發現, 坐在車裡眼睛都還時不時瞄著窗格外的動靜,壓根沒留意聽, 隨口答應了下來。

回來後就忘了,直到此時紫瑞提醒, 才記起這事。

她想了想,長安的節慶都盛大隆重,街頭百姓眾多,到時候全都湧出來,就算山宗還在也不易被發現,才算放了心,應了聲:“我知道了,會去的。”

所謂天壽節,是指帝王生辰。

這一日會全都慶賀,帝王賞賜群臣,與民同歡。

隻不過如今的少年帝王似乎並不想大肆慶賀,連與文武百官的宮宴也沒有,更沒有召各地方臣子入京來送禮,隻準了全都清閒一日,慶典從簡。

儘管如此,繁華東市已開始夜不閉戶。

長街十裡,燈火連綿。

山宗提著刀走到一家酒樓前,停在門口時,忽而朝兩邊看了看。街上人來人往,但都隻是路人。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居然以為還會再撞上那熟悉的身影。

他摸一下嘴,覺得好笑,拎著刀入了樓內。

二層雅間早已有人在等候。

山宗低頭走入,裡麵小案分列,酒香四溢,飄著股膩人的脂粉香氣,亦或是長安的繁華奢靡味。

裴元嶺著一襲鴉青的圓領袍,正坐在案後,看他到來,坐正了些:“說好的回頭找你,結果三請四邀,你才終於來了。”

山宗在他旁邊坐下,刀拋在腳邊,屈起腿,一手隨意地搭在膝頭。

裴元嶺看了搖頭:“三年不見,你變了許多,隻身上這股勁兒還是沒變。”

山宗自顧自給自己倒了盞酒,垂著眼,懶懶散散的模樣:“不就老樣子,有什麼變的。”

裴元嶺盯著他看了好幾眼,還是搖頭:“變了,隻是說不上來。”

他們少年相識,裴元嶺見識過他最耀眼奪目的時候,那時候他身上雖有不羈,但如日中天,自有一股恢弘氣勢。如今卻多了許多說不出來的東西。

又想了想,裴元嶺回味過來了,笑起來:“是了,你多了一股忍勁。”

山宗看他一眼。

裴元嶺眯著眼,看來頗為曖昧:“莫要這般看我,都是男人,又知交一場,這一路下來我都看在眼裡,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還沒接著往下說,一群錦衣華服的貴族子弟說說笑笑地從隔壁摸門到了這裡,紛紛朝裴元嶺搭手見禮。

“裴大郎君,聽聞你在這裡,我們特來拜會。”

裴元嶺笑眯眯地點了個頭。

眾人頗覺榮光的模樣,互相報了家門後才回去隔壁。

一些愛結交的五陵子弟罷了。裴元嶺沒管他們,轉頭打量山宗:“如今的長安子弟看到你這胡衣烈馬的模樣,還有誰能記得你當初的貴胄之姿,都隻認得我了。”

山宗對那群人連眼睛都沒抬:“我來長安又不是為了他們。”

裴元嶺又笑眯眼:“自然,你是為了阿容,所以我說你在忍,難道說錯了?”

山宗看他一眼,臉上掛著抹似是而非的笑,不承認,也沒否認。

樓外忽而亮起一片,百姓們放起了祈福的天燈,如漫天星河放大在天邊。

裴元嶺指一下外麵道:“今日是新君生辰,你留著不走,總不可能是隻想看個慶典。”

山宗端酒飲一口,掃他一眼:“隻不過是我難得出幽州一趟,才多留了幾日罷了。”

“聽著像借口,依我看你分明是想看彆的,比如看人。”

“人?”他漫不經心地轉頭看向窗外:“哪個?”

話音未落,眼神凝住。

喧鬨的大街上,有人自馬車上下來,襦裙曳地,纖挑奪目的一抹身影,就映在他眼裡。

他摸著酒盞低笑,還是碰上了。

隨之發現她的身後多了個身影,是個男子。

紫瑞東來和長孫家的護衛都隻在後方遠遠跟著。

……

神容如約而來,在半途與裴少雍見麵,一道來了這裡。

隻因裴少雍聽他大哥裴元嶺說了,隻這裡是最熱鬨的,能看見全城中最精彩的慶典,他想神容久未回來,一定會樂意看一看。

前方正好有西域外邦的胡人在表演戲法,他叫住走在前麵的神容:“阿容,我們去看看,正好說會兒話。”

神容停了步,與他一道走過去。

許多人圍在一起,表演的胡人男女們各自分工,男人們在演頂缸吞火,女人們在舉缽求賞。演著的時候嘴裡還要加上一句“恭祝今聖千秋”的好話,蹩腳生硬,卻引來圍觀的人歡笑叫好。

神容看那幾個胡人皮膚黝黑,一副高壯模樣,就想起了幽州軍所裡的胡十一和張威,還真是像那幾個百夫長的模樣,竟覺好笑,不禁彎了眼。

想著想著不免又想到那男人身上,但很快就又記起她母親的話,叫她將幽州的事都給忘了。

她撇撇嘴,不看了。

裴少雍在旁為她擋著擁擠的人,生怕彆人擠到她,隻看到她一閃而過的笑臉,還以為是表演叫她開心了,也跟著露了笑:“阿容,趁你心情好,我也想說個高興事。”

神容偏過頭來:“二表哥要說什麼?”

他那日在茶舍就說有話沒說完,料想就是要說這個。想想上次事發突然,她隻顧著隱藏山宗,也的確是怠慢了這個表哥,於是稍稍歪頭,做出認真聽的模樣。

裴少雍替她擋著人,一陣推擠,難免就靠近了些,看到她歪著頭,烏發就在眼前,幽幽發香可聞,不禁有些心旌搖蕩。

“什麼話啊?”神容還在等他開口。

裴少雍回神,臉上的朗笑忽然變得靦腆許多,聲也跟著低了:“我是想告訴你,家裡為我說的婚事被我推了,我想去求取功名,阿容覺得如何?”

周遭嘈雜,神容聽了個大概,微微蹙眉,搖頭說:“此事不要問我,你自己的事,應當自己做主。”

這是他的事,也是裴家的事,怎麼樣也輪不到她這個表妹來指手畫腳。

裴少雍脫口道:“自然要問你,我是為你才……”

一陣推擠,因為胡人噴火,眾人下意識退後避讓,神容也被推開了幾步,被後方看著的紫瑞好好扶住。

酒樓上,裴元嶺早已看到了山宗目光所在,臨窗朝樓下看了一眼,笑起來:“人看到了?”

山宗轉回目光:“嗯。”

裴元嶺心想這時候倒誠實,伸手指了指:“看到沒有,那是我二弟,早就在尋機會了,一直推脫議親,今日又費儘心機地將人帶出來,在想什麼就不用我說了。”

山宗認出來了,那天在茶舍的那個男子也是他,裴家二郎裴少雍。

他沒應聲,低頭飲酒,燈火間拉扯出他搭手而坐的側影。

裴元嶺坐近一些,一手拍在他肩上:“你知道我們當初有多羨慕你?二都世家子弟,哪個比得上你?天生的將才,又是山家嫡長,天家矚目,遲早的封疆大吏,天之驕子不過如此。”

山宗仍自顧自飲酒,仿佛在聽彆人的事。

耳裡聽他又道:“阿容自小天賦異稟,就是長孫家那顆最耀眼也最難摘的明珠,當初我們裴家子弟哪個不想去天上碰一碰這微雲,但哪怕有表親也沒用,長孫家最後選中了你,隻因想給她最好的,我們也都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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