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廳堂中,也許是雲棲沉默的時間有些長,所有人視線都聚集在她身上。
雲棲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小了個尺碼的丫鬟服罩在她瘦弱的身子上,顯得空蕩蕩。
她朝著李映月的方向福了福,小小的女孩可能是因為剛進府,對這些文雅的說話方式還不太習慣,磕磕絆絆地說了下來:“雲棲感謝小姐厚愛,隻是看到夫人第一眼,雲棲就覺得親切,想、想留在懋南院,可、可以嗎?”
她顫顫巍巍地抬頭看了眼夫人,又馬上低下頭。
那膽小求收留的模樣,讓餘氏忍俊不禁,覺得小丫頭眼神明亮,很是靈動。
雖抬頭看主子不合規矩,話語也不妥,但餘氏並未生氣。
李映月沒想到會被個小丫頭拒絕,語含些許怒氣:“你的意思是看到我不親切?好大的膽子!”
“奴、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小姐息怒,小姐息怒……”
可能是害怕被責備,雲棲顫抖地更加厲害。
都這麼可憐了,誰還能讓她再走。
雲棲像極了那種剛進府裡,什麼都不懂隻懂得不斷向主子求饒的小丫鬟。
“將她……”李映月看到雲棲的臉便有些不舒服,有心把她的存在淡化,不過被餘氏打斷了。
餘氏見雲棲額頭都磕出了血,有些憐惜,讓身邊的一弦扶她起來。
“我這兒你可能隻能做個小丫鬟,這樣你還願意嗎?”
其實丫鬟做什麼,哪怕喪了命,都是主子的意思,根本不需要問上一問,但餘氏覺得雲棲有意思,特意問了。
雲棲還站起來沒多久,再次跪了下來:“奴婢願意,謝夫人。”
聽到雲棲的稱呼,餘氏才意識到另一個問題:“你們可都該改口了,該喊二夫人,崇兒排第三,是三公子,映月排第四,便是李府的四小姐了。”
“是,謝二夫人。”雲棲從善如流地喊道。
這個排名是加上大老爺李達一家子,既然現在大房二房住在一起,李家也沒分家,自然是一起算的。李達有兩庶子,一嫡女三庶女,餘氏的排名就是按照幾個孩子的年齡來排的。
看起來大老爺的子嗣頗多,但李達沒有嫡子,連庶子都是一胖一殘,嫡女也隻有一人。相比之下,二老爺李昶嫡子的質量就高多了,不提剛十一歲就考上秀才的李崇音,就是六歲的雙胞胎也是極為聰穎的。
李映月知道自己無法改變母親的決定,她板著小臉道,實在不想待下去:“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丫鬟還是要自己願意才是好的。”
說著,向父母親行禮,就要告退。
“回去後,多休息,有什麼想吃的想用的與曹媽媽說,知道嗎?”餘氏叮囑道。
“謝母親。”李映月並不勉強自己擺笑臉,不高興是表現出來的。
餘氏對李映月頗為縱容,她是清楚女兒的心性的。
跟在李映月身後的曹媽媽,冷冷看了眼跪著的雲棲。
雲棲仿佛有所覺,突然轉頭,回看了一眼。
明明那雙瞳孔黑白分明,漂亮的像是蓬萊進貢的琉璃珠子。
但這麼沒情緒地望著人時,偏偏有種寒涼的味道。
曹媽媽被雲棲懾住,不信這麼個小丫頭片子能有這種眼神,再看過去,雲棲早就回頭跪著了。
她搖了搖頭,興許是昨晚上喝了些桂花釀,到現在還沒醒酒眼花了。
餘氏:“崇兒,你替母親照顧一下月兒。”
李崇音應是,他常常是非常安靜的,習慣地觀察身邊所有人,小到丫鬟、路人,大到皇親貴胄。通過觀察他人,來加深自己對人的判斷。他的坐姿總是非常端正,也許是常年習武的關係,舉手投足間透著氣定神閒,自然而然地讓人將目光放在他身上。若是習武之人便能發現,他無論是坐姿還是走姿,甚至與人說話,都是能夠隨時置人於死地的鋒利。
隻是平日他總是收斂著這種鋒利,讓人忽略他同樣擁有不錯的身手。
李崇音將雲棲與曹媽媽的互動看在眼裡,溫聲告退,離去前,路過雲棲身邊時,腳步頓了頓。
雲棲心中咯噔一聲,不知哪裡引起李崇音的注意,她惶惶抬頭,那人早已離去。
雲棲上輩子在李崇音的院子裡待過,後來更是與此人糾纏不休。
京城中無論男女都說他是謙謙君子,應和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後來被陛下盛讚,稱他為“國士無雙”,這般獨一無二的優待,放在他身上非常契合。
但雲棲深知,此人有多麼可怕。
就是重活一世,雲棲都不想再招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