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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棲青雀台 童柯 9452 字 10個月前

那方向…是菡萏池!

雲棲對那一前一後的喊叫聲有些熟悉,她是受過專業音聲訓練的。

更何況,心中放著事,立刻聯想那是誰。

與此同時,雲棲就回想起前世餘氏得知噩耗後的日漸枯槁,彌留之際的餘氏其實很糊塗了,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她神情滿是灰敗之氣,隻抓著她的手腕竭儘全力地呢喃:小月,小月……

雲棲當初一聽這小名就渾身發熱,不是月兒,是小月。

強忍著淚水奪眶而出,因忍得太過而全身發抖。

她緊緊攥著餘氏的手,在她耳邊回應:我在,我在……

雲棲知道餘氏不是在喊李映月,是在喊真正的李府二房長女,餘氏的第一個孩子。

這個小名是餘氏還在懷孕時,就充滿愛意取的,她期待了十個月的孩子。

對不起,娘沒好好保護你……

娘想看你十裡紅妝,嫁得一如意郎君……

餘氏最終也沒等到,溘然長逝。

餘氏是在病痛折磨中,痛苦死去的,死不瞑目。逝去當日,她整個身體萎縮的隻有原來一半,全然沒了京華姝色的模樣,甚至連個人都不像了,乾癟的讓人能淚瞬間掉下來。

*

李星堂和蒟蒻的驚呼聲就仿佛是噩耗吹起。

雲棲沒想到重來一次,有些軌跡還如同前世那般,隻是提前了大半年,起因也不儘相同。

雲棲沒在周圍看到奴仆,這是被刻意支開了。

雲棲自認不是多正派的人,有哪個暗探光靠善良能活到最後的?還能保持尊嚴,太難太難了。

她很多時候隻能顧著自己,偶爾顧及周遭。誰活在這世上能永遠當道德標杆,能保證任何事都光明偉大,哪怕是聖人。

她隻想對得起自己,守護想守護的,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她幾乎瞬間放下手中的年物,也顧不得形象,她知道冬日的池水有多冷,那是能將人凍成冰棍的溫度,一個幼兒不被溺死也會凍死。

她在一小道上看到東張西望的司書,這是她唯一遇到的婢女。

看那模樣也知是在找李崇音,她向來是積極尋找偶遇李崇音的機會的。

雲棲快速靠近她,也許司書從沒見過向來清清冷冷的雲棲會有這麼激烈的情緒。

“我不管你平時對我有多少成見,現在隻希望你能幫我喊人去菡萏池救人!”

說罷這句話,等司書再回神,雲棲早就沒見了人影。

剛才有那麼一瞬間,司書覺得雲棲是知道一些事的,隻是沒選擇說出來。

她想了想,咬著指甲。

還是沒去找人,她對雲棲積怨尤深,也許是女性的直覺,總覺得三公子對雲棲非常不同。

她更怕雲棲說出李嘉鴻的事,她不想被趕出李府。

隻聽了兩道叫聲,就說有人落水,這雲棲怎麼不去說書。

在李府能出什麼大事,還不如找三公子要緊,雲棲若是死了……才叫大快人心呢,那就沒人知道她做的事了。

司書哼著小曲兒,看到遠處聽到喊聲,匆匆而來的司畫。

司書冷眼旁觀:“回去吧,好冷,今日怎麼府裡的人都不在了。”

“都在打麻雀牌兒呢,誰樂得這麼冷的天出來。”

司畫想說她好像聽到了喊叫聲,問了一句:“方才有人在喊嗎?”

司書:“聽錯了吧。”

李正陽在菡萏池附近來回走,看到弟弟和蒟蒻一同跌下水池,簡直急瘋。

他大喊著讓人來救,才想起人早被他們給撤走了。

他們本來隻想嚇唬蒟蒻,不是想害人命。

他們以為,這種農家人,肯定會鳧水,逗她一會就會讓她上來,他們還準備了托起人的木板呢,木板呢!去哪裡了,他發現不見了!

看著弟弟臉都白了,水麵浮著冰,弟弟在冰湖中拚了命地掙紮,不斷地喊著哥哥,這幾聲哥哥仿佛成了魔咒,李正陽眼睜睜看著弟弟越來越無力,然後掙紮幅度變小,慢慢消失在湖麵上。

李正陽崩潰大吼著,無論是誰來都可以,救救弟弟!

可菡萏池本就離幾個主院很遠,靠近的是李府庭院,夏日來的人多些,到了冬日,不是去東苑一般不經過這裡。

他喊了很久,也沒下人過來,李正陽臉上全是淚水,短短瞬間他仿佛一下子長大了,見遲遲沒有奴仆來,他情緒已經崩塌了。

想也知道,這麼冷的天就是奴仆也想圍著暖爐,在炕頭上吃紅薯,誰樂意跑這湖邊來。

他萬念俱灰,顧不得自己不會鳧水,隻想把弟弟救上來。

在李正陽絕望地要跳下去的時候,他的肩膀被一個力道扣住,推到遠處的枯草坪上。

“害人不夠,還想自己找死?你看誰會最傷心!”雷厲風行地說完,問已經懵了的李正陽,“他們掉落的方向!”

是雲棲!

她轉瞬回眸的眼神,煞住了哭得不能自已的李正陽。

他看到她的瞬間,所有的絕望被衝散了不少。

李正陽已經嚇傻了,隻愣愣地指了一個方向。

見周圍還是那麼安靜,短時間沒有人會過來,這樣冰冷的湖水但凡晚一步就是死亡,雲棲知道沒時間思考了,她不可能這樣熬著,吸了一大口氣,一頭撞入冰冷的池水中。

“雲棲姐姐,我再也不欺負你了,我以後對你好,你一定要救弟弟……嗚”李正陽生怕以前欺辱雲棲被記恨,不斷道著歉。畢竟年紀不大,早就慌了神,不斷哭著,胡亂地說著話,他已經在湖麵上看不到雲棲了。

雲棲早就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她好冷,在觸到冰水時,好像四肢已經不屬於她了。

湖水很渾濁,她看不清周遭,不斷下沉遊動,過一段時間會去湖麵上喚一口氣。

來回第三次時,雲棲已感到身體凍得麻木了。

這次下去如果再找不到,她怕是也要一同去了,雲棲很急,池水冷得她幾乎失去思考。

李正陽腿軟地倒在地上,看到雲棲上來換氣時,整張臉都發青了,嘴唇也凍紫了,他才好像積聚了力量去外麵找人,橫衝直撞地,忽的撞入一人懷裡,看到來人的臉,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指著菡萏池的方向,幾乎說不出話了。

雲棲終於在第四次下沉的時候,摸到了一個孩子的腿。

她大喜過望,雲棲靠著意誌力,遊得很緩慢,視線是模糊的,隻有一個執念,將孩子拖到池邊。

好冷。

……拖不動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雙乾燥滾燙的手將她手上的重量拿走,她拚命睜開眼,眼前氤氳一片,羽睫上沾著晶石般璀璨的細冰,隱約能看到一雙急迫中透著戾氣的眼。

他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明明他是那樣淡然若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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