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是誰?”
魏司承沉默幾許,還是照往常那般語氣,隻是聲音疑惑:“你怎麼了,莫不是認不得了?”
魏司承麵上沒什麼動靜,心卻波瀾起伏的緊。
難道她看出我來了?
隨即魏司承又否認了這個想法。
扮作李嘉玉的乙醜本身身形就與自己相仿,更何況與雲棲相處更多的是自己,沒道理忽然就認不出了。
無法否認,雲棲太過敏銳。
他再次感覺到雲棲與其餘女子的區彆,這個姑娘簡直讓他又驚又悸,整顆心都為她顫動。
雲棲說的遲疑,來人給她的隻是第一時間的感覺。
她見李嘉玉一副疑惑的模樣,也感歎自己這是見了魏司承一次,就看誰都像他,都要草木皆兵了,也許是因他就像一片始終籠罩在心底的陰影,揮之不去。
唯有這輩子嫁於旁人,她才能漸漸消匿這份小心翼翼。
她望著麵前人的麵具,心裡好像有個毛茸茸的貓爪,時不時撓一下。
差點就手癢癢想要將其摘下,雖然說著其餘話,目光卻始終放在那張銅製麵具上,道:“你是不是又長高了些?”
魏司承正在生長期,一段時間沒見身形多少有些變化。
“你發現了!?”魏司承有些欣喜,他周圍的人不是怕他就是敬畏,最多的就是諂媚。
還沒人這般仔細,因為最近在抽高,偶爾到了晚間小腿都會抽痛。
可開心沒多久,一股酸楚細細密密的蔓延,雲棲居然對李嘉玉的身高都注意到了?
這般醜陋又沒有絲毫地位的小小庶子,為何雲棲反而對他和顏悅色,卻對真正的自己冷漠如冰,就是之前受傷,也沒用過他給的金瘡藥,他聞得出她身上的藥味,就是普通大夫開的那種。
她為何總要避開自己?
又或者,隻是他的錯覺,畢竟用真實身份,也就相處那麼一會,或許是他誤會雲棲了。
雲棲哪管魏司承那複雜的心理,探出頭看周遭,她還沒搬到襛盛庭,如今這個地方離偏房較近,哪怕同是李家人他們這樣見麵,也是失了禮數的,他未免也太大膽了:“你還是快些離開…”--
“彆擔心,我來尋李昶大人有事,沒讓人跟著。”真有人過來他會立刻躲起來。
再說,李崇音能來,為何他不能來。
雲棲想了想,李嘉玉今年十六,因容貌關係定是絕了科舉的路子,恩蔭也不可能輪到他,道:“為了差事?”
“什麼都瞞不過你,我想尋些法子,賺點銀錢。”
“這也是條出路。”不能從文,從商也是可以,即便商賈的地位很低,但至少不會餓死。--
而且李嘉玉本身也在江湖上走南闖北的,從商更便利。
“我一直沒來恭賀你,身份得以見得光明。”
這也是他來見她的目的之一。
“可彆啦,我耳朵都生繭了,說點彆的吧。”雲棲說笑道,對待李嘉玉的態度相當放鬆,就像與尋常友人那般閒聊。
魏司承也微微一笑,特彆能理解雲棲的心情。
他剛被敕封端王的那幾日,連著聽到無數遍恭賀,實際上真正為自己高興的又有幾個。
他們真像……
魏司承又覺得興奮,又覺得憋屈。
興奮兩人的共同點,憋屈著他居然要靠李嘉玉的身份才能得到她的一點不同。
李嘉玉……何德何能?
魏司承正垂目思索著,突然抬頭:!
隻見一雙柔荑毫無預兆地拿住他的麵具,他剛才幾乎本能地要拍死雲棲。
待想到他麵前是何人時,才自損內力將那股殺意重新憋了回去。
魏司承不會輕易讓人靠近自己,沒旁的原因,誰也不知身邊冒出來的,是什麼魑魅魍魎。他一年中會遇到若乾暗殺,幾乎每時每刻神經都緊繃著,像雲棲這般突然靠近很容易被他當做細作而滅殺。
雲棲倒沒注意到魏司承這邊七彎八拐的心思,她的注意力都在麵具下的那張臉上。
她順利拿下了他的麵具,看到那張布滿了毒絲與溝壑的臉,是她曾經見到的,這才放心下來。
她重重吐了一口氣,那點懷疑也隨風而散,然後再看李嘉玉那滿是錯愕的神情,就萬分歉疚道:“抱歉…我擔心你是旁人,所以想看看。”
她知道李嘉玉對臉是忌諱的,不然不會用麵具遮掩。
她這麼做很傷人。
但若不是這般出其不意,她這個懷疑會一直根植下去,這對李嘉玉不公平,對她自己也不公平。
所以,需要來這一次,才不會加深她的懷疑,更不會影響往後兩人的關係。
魏司承垂著濃密的眼睫,看不清神色的眼眸,仿佛墜著不安與自嘲,他默默接過麵具,又重新戴了上去。
好險……用了易容,差點被戳穿。
他語氣晦暗又失落,隻平淡擠出兩個字:“沒事。”
見他突然沉默,雲棲越發羞愧,她居然會因為一己之私的懷疑,去傷害一個這麼純良又對她好的人。
雲棲難得慌亂,她試圖去彌補李嘉玉受到的創傷:“對、對了,我昨日去街上買的,一直留著想給你呢,你等一等。”
待雲棲轉身,魏司承才眼帶笑意,望著雲棲手忙腳亂的樣子。
沒一會雲棲拿著一串冰糖葫蘆遞給魏司承。
魏司承接了過來,並沒有多大的興趣。還是如同被雨打濕的貓一樣,整個人意興闌珊。
“你也……覺得我很惡心,對嗎?”
“不是,真不是。我就是覺得你的身形…讓我想起一個人,但你怎麼可能是他呢?我也是犯了渾,真的是我的問題!”
雲棲少見的,非常緊張又無措,這與平日的冷靜沉著截然不同,是另一種令人目眩的風情。</“我需要一些補償。”他低落地詢問。
“好,你想要什麼?”雲棲沒什麼猶豫。
“我想好了告訴你,對了,你方才想起了誰?”
“是……”
其實雲棲並不打算讓旁人知道自己對魏司承的驚與懼,畢竟這輩子也沒什麼關係,往後更不可能有關係。
再說像李嘉玉這般心思純澈又外冷內熱的人,根本想象不到這世上有魏司承這種表裡不一、五毒俱全之徒,把他們弄混了,她自己都圓不了這話。
越想越羞愧,她暗暗警告自己,再不能因身材相像,就隨意誤會他人。
這世上身材像的人多的去了,難不成都是魏司承嗎?
而這想法,也給未來的雲棲,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就在雲棲想著怎麼解釋自己的唐突時,隱約聽到遠處發出了一道刺耳的尖叫,就是離得這麼遠,雲棲也能聽到。
那聲音,一聽就是男人的,而且太過淒厲了,繞梁三日。
魏司承眼中閃過一道淩厲,這時候來什麼煞風景的。
本來還想多聊一會,他與雲棲本就沒多少能見麵的機會。
他離開前,按了按自己臉上的麵具,透過麵具,深邃的目光直勾勾地望著雲棲,清涼的音色:“為我做個荷包當做賠禮吧。”
荷包…
雲棲沒有立刻答應,畢竟女子的荷包也不是隨意能給出去的。
給外男做,隻是人情禮的話,也不是說不過去。
隻是不能讓旁人發現罷了。
作為賠禮,也算拿得出手,見自己不回答,李嘉玉就不願意離開,這人怎麼這麼擰呢。眼看著丫鬟們都要出來,雲棲忙不迭地點頭:“知道了。”
還沒問需要什麼樣式的,魏司承就消失在雲棲的視線中。
他……好快啊。
終於知道為什麼他過來時,能那麼胸有成竹了。--
因為這比影子還快的速度,根本不會讓人發現。
有這樣一身能力,他也終於能夠擺脫姚氏,天高任鳥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