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062(1 / 2)

鳳棲青雀台 童柯 14659 字 10個月前

第62章

李崇音有著世家中養成的講究,無論是衣食住行都有一定要求,他出現在這麼隱蔽又角落的地方就顯得突兀。

看著氣定神閒,但眉宇間多少有點被抓到的微微窘迫感。

見湯媽媽靠近,還有過來查看的打算,本想去房梁上蹲著,但因為雲棲的突然出現,他沒了這時間,也就作罷。

幸而旁邊還有個放置香爐、供奉的楠木櫃子,隻是年數久了空置堆積著,他閃身躲了進去。

本以為雲棲會跟上,卻不想這姑娘發著呆,李崇音眉目一掀,直接將人拽了進來。

“唔——”雲棲哪想到李崇音會如此,這不如讓她出去。

可一對上此人的冷厲氣息,雲棲便知道若自己不乖乖的,他有的是辦法讓她說不出話來,在麵對他要辦的事時,任何阻礙,都會被毫不猶豫地鏟除。

雲棲向來能屈能伸,這算什麼,當年為了靠近他,她多渴望能走近一點點,隻想他回頭看一眼,即便他沒回過。往事不堪回首,誰年幼時沒遇到過幾個一見難忘的人。

想想那些淒慘時光,再看看現在,要吃虧也是李崇音吃虧。

這麼一想,雲棲心態就徹底平了,但身體卻誠實得朝著壁角鑽,口正體嫌。

櫃門關上,兩人在這密閉的空間中大眼瞪小眼。

事實上李崇音窩在這裡,還真是有原因的。

今日一上山,他就特意尾隨餘氏身邊的人,發現他們將這附近的人請走大半,與此方主持說是想安靜禮佛,但為何連老夫人都要隱瞞?

追溯起來,是墨硯偶然發現餘氏每日午後,都會去一家雜貨鋪,隻歇個半炷香時間就會出來,買一些小物就會出來。而這間名不見經傳的雜貨鋪,李崇音探究下去才驚覺不簡單,居然查不出背後人是誰,還隱隱與慶國不少商號有些聯係。

李崇音人手有限,無法深挖下去,但這事他是上了心的。

就這樣,選擇了這裡,提前過來蹲守,沒等到就罷了,若是等到了他想知道,這其中究竟有什麼。

湯媽媽一踏入內,並未聽到什麼響聲。這座偏殿本就離其他幾座佛堂距離遠,遊客和信徒沒什麼事不會特意過來,加上他們提前做了清人,理應沒有人。

湯媽媽來到後頭,看了幾眼雜亂對方的櫃子,就走了出去,並未踏入裡頭。

雲棲暗暗放鬆,李崇音則是悄悄將櫃門打開了一道縫,透過縫隙看向外麵,可惜依舊看不到人。

“二夫人,沒有人。”--

“那就在這裡等吧。”

湯媽媽為餘氏端來熱茶,餘氏等待著,問到:“你讓人去尋尋雲兒,讓她去桃林那兒,開得正好,她定然歡喜。”

“是,奴婢過會兒吩咐下去,可要知會一聲大公子?”

“不必了,他哪有這功夫欣賞,牛嚼牡丹?”

牛嚼牡丹隻是笑詞,李崇

音才華出眾是出了名的。

但餘氏又知道,李崇音這孩子,從小就不是風花雪月的性子。

不可否認,對比對雲棲的關心,對李崇音就有些放縱與疏離了。

餘氏又時不時看向門口,她已經送去了幾次消息,對方在前日才回複,也不知今日能否趕來赴約。

雲棲聽到對話聲,有些不敢看李崇音的方向。

這逼仄的空間,仿佛能聽到李崇音的呼吸音,稍稍動一動都能碰到對方衣角。

她到底是怎麼淪落到與他這般鬼祟的?

李崇音見她這僵直的模樣,覺得好笑,她根本不用那麼害怕,這麼多年他早就習慣餘氏,難過那是小孩子的事。

餘氏並未等太久,一個掃地僧瞻前顧後地過來,將人帶到就逃也似地離開。

隻見門口站著一個梳著整齊發髻,身穿蒼色法衣的女子,容色中頗有些柔弱之色,因常年鬱結於心,她比看上去更老了,但依舊能看出年輕時應該是個相當美貌的人。

她就是當今聖上的姐姐,法號玄音,曾經的三公主魏容瑗。

在這附近的尼姑庵戴發修行,是戴罪之身,無事不能出庵廟。

她從俗世店鋪中留下的人得知餘氏尋來,知道肯定是要緊事,尋了機會出來,兩人也有十來年未見。

“臣婦見過殿下。”餘氏還未跪下,就被魏容瑗扶住,“我已不是公主了,現如今該喊我玄音。”

兩人一同坐下,魏容瑗猶豫許久,還是沒開口。

直到喝了第三盞茶,才忍不住心中念想,問了出來。

“崇音,是否還好?”

“自是好的,您要親自去見見他嗎?”

“我哪有資格見他?”魏容瑗苦笑道,“還未感謝你這些年對崇音的照料,非是言語能夠表達。若沒有你們夫妻,他哪會如此優秀。”她早就聽聞李崇音去年就考上了生員,名震一時。

“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再說崇音天資聰穎,無論誰能養育他,都掩蓋不了他本身的優秀。他是個相當懂事的孩子,沒給我添過麻煩,反倒是我,對他不夠儘心。”

“你能冒這麼大的風險收下他,已是他的造化了。”說著,魏容瑗想要行禮,餘氏哪能讓她行禮,立刻起身阻止。

“他決定推遲三年參與秋闈,隻是家中人均是不同意,但他這孩子骨子裡犟,聽不了勸。我覺得他有自己的考量,何必將這孩子逼得太緊。”

“與他那父親如出一轍,

他當年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認準了一輩子都不會變,非要得手了才行。”魏容瑗眼中露出痛苦、懷念的神色。

雲棲的心臟狠狠一跳,她原以為李崇音身份沒被公開,是躲過了前世的劫難。

沒想到兜兜轉轉,落到了這裡。

她不知道李崇音是何反應,從他們的對話中,已經能判斷出許多信息。

她有了前世的記憶,並不是那麼震驚,但李崇音應該是什麼都不知道的,該是驚駭的

他這麼敏銳的人,定然在聽到的時候就已分析出無數種可能。

光線太黑,她看不清李崇音的模樣,卻能感覺到他的呼吸一變,變得有些急促。

雲棲有點不安,隻覺得周遭空氣都焦灼了起來。

她的手臂被忽然抓住,抓得很緊,仿佛要捏碎她的血肉一樣,細微的疼痛蔓延開來。

李崇音的反應激烈,激烈到抓住她手臂的地方還在微微顫抖。

雲棲試圖抽手,但紋絲未動。

他像是抓著一根浮木似的,不願意鬆開。

也許一旦鬆開,他就會不顧一切衝出去。

將所有太平的表象給打碎。

外麵的對話還在繼續。

“江陵侯的人近日來了京城,讓人送了張字條給我,我尋思著還是要讓您也看一看。”餘氏將自己前些時日收到的拿了出來,就是那張代表著江陵侯圖騰的紙。

魏容瑗看到這個,立馬臉色都變了。

“決不能讓陛下知道崇音的身份,不然他性命難保!”

江陵侯曾是慶國的傳奇,江陵,是他曾經駐守的城池,封號由此而來。

他亦是當今聖人的胞弟,而且當年的名聲比聖人響亮的多,一方麵他抵禦外敵戰功赫赫,為百姓們所擁戴,另一方麵,聽聞本來先帝原先想傳位給他,奈何後來先帝意外駕崩,弘元帝說他有四通外敵的嫌疑,欲將他斬首示眾,可惜後來被他的精兵帶走,杳無音信。

從現在來看,他逃亡詹國,在那兒闖下了基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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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還有另一件出名的事,史稱江陵之亂。

江陵是一座四通八達的要塞之城,也是抵抗外敵的地方,當年詹國大軍來犯,江陵侯守城數十日,始終等不來救兵。

當時在京城監國的就是弘元帝,他始終不發援兵,延誤軍情,導致城中彈儘糧絕,餓殍遍地,人們餓的隻能吃同胞身體,那是怎樣的地獄景象。

每每想起來,餘氏就不寒而栗。

當時她與李昶新婚不久,李昶因被李老夫人派來分家收租,就著機會帶餘氏領略塞外風光,兩人被困在了城中。

就在李昶與餘氏命在旦夕時,是魏容瑗救下了他們,他們後來就始終留在她這邊報名,順便照顧待產的魏容瑗。那之後不久江陵侯就被判通敵叛國罪,遠走他鄉。

最終雖然守城成功,卻也損失慘重,處處都是哀嚎與死屍。

那之後,弘元帝登基,下了詔書,其中的意思就是江陵城之所以損失慘重,就是因為江陵侯通敵叛國,一時間怨聲載道,江陵侯的名聲一落千丈。

就這樣,江陵侯大受刺激,漸漸嗜血成性,真成了戰場上聞之色變的魔。

三公主並非皇室子女,而是過繼來的,她一直愛慕江陵侯,但兩人不能結合,便私自脫逃,跟隨了他。她知道自己會被當作從犯被皇帝清算,而李崇音這個名義上不該出現的孩子,如果出

現在弘元帝麵前,有可能再沒半點活路。

生下李崇音後,裝作摔死了他,瞞過已經弑殺成性的江陵侯,她請求了夫妻兩能夠幫自己養大李崇音,夫妻兩一直惦念著恩情,同意收下李崇音。

到了這裡,真相大白。

兩人不知這麼多年過去,江陵侯怎麼知道李崇音未死,還未再多說,外頭幫魏容瑗領路來的小沙僧就催促了。

魏容瑗知道自己離開不了多久,庵中有一尼姑是聖上的眼線。無奈之下,隻能與餘氏商討後麵見麵機會,當然,在那之前,她們想要確定江陵侯前來用意,是善是惡。

詹國與慶國常年交戰,殺了不知對方多少百姓,互相敵視已久。

若是被人知道李崇音是敵國王爺之子,還是這對身份上就見不得光的兩人結合下的孩子,慶國會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餘氏看著三公主穿著這破舊的道服,匆匆離去的樣子,這些年她過得並不好,喟歎一聲。

現下餘氏多少慶幸自己尋到了雲棲,得以解了這許多年來的執念。

而這一對母子,卻連見上一麵的可能都沒有。

他們甚至不能將李崇音這充滿罪惡的身世告知他,就算李崇音再天賦異稟,再早熟,也是陳受不住這打擊的。

更何況,詹國人,在慶國是人人挨打的,李崇音生長在慶國,又該何去何從。

再加上當年弘元帝的態度,李崇音的身世隻能埋葬在深處。

一旦曝光,後果不堪設想。

餘氏這麼想著,帶著外頭等待的湯媽媽離去。

他們已經走了一段時間了,奈何李崇音絲毫沒有鬆手的跡象。

他抖得越來越厲害,黏黏膩膩的汗水都冒了出來。

雲棲感到自己的手腕已經被捏紅腫了,輕聲道:“你……你先放開我吧。”

她說話聲音都沒有太大,前世隻知道這事對李崇音衝擊很大,她也隻在後麵聽他自己說了大概。

而且那時候他已經站到了魏司承背後出謀劃策,儼然是九子身邊的一把鋒利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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