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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棲青雀台 童柯 13585 字 10個月前

將畫軸放好後,蒟蒻出了暗室。

暗室不是普通丫鬟能入的,哪怕貼身丫鬟也沒有知道的資格,隻有身為李崇音的暗探才能得到此處秘密。

曾經的雲棲,亦是成為暗探,才能更進一步得到李崇音的賞識。

蒟蒻這些年寒氣時常發作,在冰湖裡落下的病痛,讓她每到冬天就骨頭酸痛,體溫驟降。

她想到嬸娘被抓走前說的話:要用儘一切辦法留下來,這裡是貴人住的地方,就是跪著也要留。

在她被送離前夕,她在院子裡路過聽到兩婢女閒聊,言語中頗為羨慕,他們說雲棲是靜居中,最受寵愛的存在,誰能想象三公子那樣飄然若仙的人會寵愛誰。

她從池水的倒影裡看到自己的臉,她知道,機會隻有一次。

豁出去跳了一夜的舞,她不懂舞,隻是偶然間在窗的縫隙間,見過雲棲跳舞。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她雖不懂詩詞,卻知道雲棲跳的是極好的,連她一個女子都舍不得移開目光。

她隻敢偷偷摸摸地在屋子裡模仿,她羨慕李雲棲的一切。

李家沒人在乎她,也給了她時間學舞。

她察覺雲棲憐惜她,她做了從出生以來最昧著良心的事,欺騙雲棲她的身體沒好,拖延了被趕走的時間。

有些事一旦開始,就刹不住車了。

她深深記得那天她跳完舞,在冷風中仿佛一隻被剝了皮的羚羊等待宣判。

他目光如水,捏著她的下巴:“你想用這張臉勾引我?她是我妹妹,你是要陷我於不義?”

她冷得牙齒發顫,看到他打了個手勢,從周圍冒出兩個蒙麵裝扮的高手。

走向她時,刀鋒在月光下散著冷光。

求生欲爆發的蒟蒻,拚命抱住了李崇音的小腿,不斷地哭。

“我有用…我真的有用……什麼,什麼都願意做……”涕淚橫流,落在那雙精致繡紋的緞麵靴上。

她一直是被旁人推著向前走,被帶來、幽禁、落水……任何一件事她都懵懵懂懂。

這是她第一次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情緒,隻是想留在這奢華的院子裡,哪怕隻有一個角落。

“什麼都願意?”李崇音抽出了腳,嫌棄地望了一眼腳麵上的臟汙。

“是。”她很堅定。

終於盼到希望,哪有不答應的道理,連聲應是。

他蹲了下來,捏著她的臉。

像是打量一件物品,他的目光像是能穿透她:“那就如你所願。”

獻上你的所有。

她成功了,接近了曾經遙不可及的人。

同樣的,唯一關心她的雲棲再不會對她露出笑容,所有認識她的人都覺得她心懷叵測,東施效顰。

她的牙齒被塞入了毒包,一旦被人察覺,就要咬碎自儘,這是對死士才有的待遇。

從那一日起,她開始每日喂毒湯,練就一身藥體。

接受各種訓練,成為一名以用毒為生的暗探。

三年來,說是最受寵的通房,蒟蒻卻是如履浮冰。

胡蘇在二年前,就被送給三皇子了,走的時候,淚流滿麵,跪了一夜也無人理會。第二日打扮得美麗,成了肅王府裡最普通不過的美人。

還有司書,去年也被送給了太子,年初聽說流產,人也去了。

她悄悄為她燒了紙,被司棋發現,責罰了一頓。非寒節府中也無人過世,燒紙被府中幾位主人知道,有的她受的。

她們這樣的存在,祭奠亦是沒有資格的。

這樣鮮活的生命一個個離去,她發現三公子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她們的美貌,成了最大的利器。

有一次三皇子問三公子要了自己,她一整宿都沒睡著,怕第二天就被送了人,死了連燒紙的人都沒有。

幸好,李崇音拒了。

送了十位美人才平息了此事,她知道是什麼原因。

這個原因不能提,就像那些畫軸一樣,它們永遠都是秘密。

她出來後,發現李崇音重新伏案,似在畫著什麼。

她仔細回想著雲棲泡茶的姿態,試圖為李崇音泡出一壺讓他滿意的茶。

他沒有看一眼泡好的茶盞,隻招手讓她過去。

這是一幅很簡單的地圖,畫的是京城北門附近,從北門一路延到牛碭山。

他指著幾處關鍵地方,簡短地說著待會需要做的事。

她知道,養了她三年,需要她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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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子齊王最近也很煩,他攤上事兒了。

起因就在於慶國打胡人居然用了整整一年時間,曠日持久,至於端王等人為何還要持續兩年留在邊城,也是因胡人反複無常,隻有確保他們不再進犯,魏司承與猛將們才能回來。

這次曠日持久的蘆城之戰很大程度拖垮了本就岌岌可危的慶國財政,胡人貧困,土地平脊,通俗的說就是打下來,慶朝也不會有什麼實際上的進項,這也是為什麼這多年來使用和親製度。

國庫和人力、糧草長時間的消耗能拖垮任何一個強盛的帝國,不到萬不得已,弘元帝也不想出兵,這可能還要犧牲自己的一個兒子。弘元帝年輕時也是有雄心壯誌的,如今年紀大了,見到胡人得寸進尺,占領邊城不夠還要繼續北上,再如此下去,整個慶國都要付之一炬。

可這出戰的結果就是天下歲入,一萬億以上。

每年稅收幾何?連零頭都沒有。魏司承三年征戰,幾乎耗空了國庫。

可想而知如今戶部壓力有多大,想儘辦法收斂錢財。現在的燃眉之急是,大半戰死、殘傷的士兵連撫恤都出不起,太子幕僚提出了賣官鬻爵一策,這一提議遭到諸多大臣反對。前朝已經出過此類案例,助長無數貪官汙吏,常此以往還有誰願意參與科舉?

弘元帝麵上沒同意,私底下卻喊來了太子,將此事暗中進行。

與太子而言,他從中也能得到不少好處,百利無害。這件事他交給了齊王,偏偏齊王這人愛喝花酒,沒多久將這事給捅了出來,太子的名譽毀落式下降。

太子被弘元帝教訓,回來積下的怨毒在幕僚的添油加醋中,將齊王狠狠辱罵了一番。

齊王雖是太子/黨,但也隻是因利益共體,他母妃是皇後身邊的洗腳婢女,有這層關係他天然就是太子這一派的。受了這般羞辱,卻不能發作,齊王連慣常喝的花酒都不樂意去了。

他心情極度低落和煩悶,走在京城大道上,注意到路上走著的一對主仆,本來也沒多在意,但他發現那女婢實在貌美,恍然想起那不是以前被李嘉晴帶出聚會的紫鳶嗎。不僅貌美還出口成章,讓他過了這麼久還記著。

這個紫鳶現在的去處,不就是李雲棲那兒嗎。

所以紫鳶身邊的蒙麵女子,就是李雲棲!

這個發現,讓他振奮了!

對李雲棲的模樣,已經好奇了足足三年的齊王,按捺不住,花了些錢財,在雲棲入鎖鋪的時候,讓一路人撞到她,“無意間”揭下她的麵紗。

終於得窺她的麵容,美人他見過很多,其中不乏絕色。但李雲棲很特彆,讓他想到古人的形容,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肌,她從骨子裡透出一種內秀,越看越有氣質,令人久久無法釋懷。

待李雲棲離開,齊王都沒回神。

他迷上了這個姑娘,她成了他每日被羞辱後的慰藉,連花街都好幾日沒去,那些庸脂俗粉怎能與這冰肌玉骨的大家閨秀相提並論。

但他想見,去苦苦尋不著機會。

李嘉晴得罪了雲棲,他上門賠罪不得見。想讓李嘉晴約人出來,這位側妃遮遮掩掩。

從那日起,下了朝就要往李府門口繞一繞,期許能再見見這位美人。

可惜美人居於深閨,根本不像杜漪寧那種成日往外跑的,要見一麵難如登天。

這日,他以為依舊會敗興而歸時,她居然出門了,身邊竟然連個婢女都沒帶。

齊王立刻隨了上去,心心念念的都是美人。

他一路小心跟著,美人也沒發現。

見美人一路走出城,他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跟了上去。

春光爛漫,興許是想外出采花。

走著走著,霧氣漸濃,直到後來他漸漸迷失在迷霧中。

這時候他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走到城郊,美人早已不知去向。

倏然,在迷霧中出現幾個蒙麵人,手上拿著兵器向他刺來。

“你們是何人!?”

看他們裝扮,齊王忽然有了非常不好的預感,太子最近正在研究如何利用大霧來迷惑敵人,將人斬殺其中,莫非是太子要殺他!?

為何?

他做錯了什麼

來人自然不會回答他的話,一支箭矢破開濃霧,向他射來。

齊王驚險躲過,他慌不擇路地逃跑,第二箭、第三箭卻接踵而至。

其中一箭射入他胸口,他看向箭矢上麵的太子府徽印,心都涼透了。

也許在他追著李雲棲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被太子的人盯上了。他怎就如此疏忽大意!

究竟是為什麼,他自問從小到大唯太子馬首是瞻!

如今卻要卸磨殺驢!

齊王心中怒氣勃發,他今日出門本就是為見李雲棲,哪裡會帶什麼侍從。

眼見前方是懸崖,後方是追兵,他猶豫再三,縱身一躍。

如果他能活著回來,定要太子血債血償!

懸崖邊霧氣退散,幾個蒙麵人與一青衣男子聚集在一起,望向懸崖下方。

青衣男子騎馬前來,下了馬。

走到崖邊,看向落在下方石台上,身中兩箭生死不明的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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