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漪寧往常接觸的都是世家小姐、朝廷命婦,一個個哪怕私底下有看不順眼的,麵上都是一個比一個還客氣,從未遇到過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這是哪來的潑皮戶!
就是現代,她在金主麵前與其他情人唇槍舌劍時,走的也是含沙射影的路數,怎麼優雅怎麼來,哪裡會這般直接鬥上。那是臉麵都沒了,也會被說毫無世家修養。
杜漪寧直接被李映月這一套操作給搞蒙了,直到李映月扯住她梳了很久的飛天髻,才怒火中燒,於她而言,頭可斷、發型不可亂。發型是比流血更為重要的事,李映月上來就踩中了杜漪寧的雷點,她也徹底憤怒了。
反撲過去,對著李映月的頭發一同亂扯,矮桌上的杯盞茶具在撞擊中應聲碎裂。
外頭的仆役聽到這邊有瓷器砸碎的聲音,以為出了什麼事,到了門口看到裡頭兩位小姐扭打在一起,互相扯著對方的頭發,還有用咬的,瞠目結舌,這……看錯了吧?
“李映月,你這潑婦,無賴!難怪你是抱養來的,果然是野蠻人的後代!”
李映月最恨彆人拿她的出生做文章,這是她最痛的點,當年能因為這個發狠,幾年過去,依舊如此。狠狠抓了一把杜漪寧那張如花容貌,幾道指痕立現,指甲縫裡還帶著血。
“哎喲,不裝啦?這才是你的真麵目吧,怎麼不敢在外露出啊!怕被知道沒人看上你吧!”
杜漪寧最重視容貌,摸著臉上的抓痕,看到了血,差點氣暈過去。
“你敢抓傷我,你去死!你就是李雲棲身邊的一條狗,她都害你在這犄角旮旯裡待了那麼多年,你還扒著她,指著她給你留點骨頭啃嗎?”
“你連狗都不如,你當我像你一樣蠢,你說什麼我信什麼?小狗狗,滾回去給姑奶奶喝奶吧!”
兩人口不擇言,都在氣頭上,互相罵著之前從未暢快罵過的話。
那些趕來的仆從都目瞪口呆了,真是沒想到,這些光鮮亮麗的世家小姐,打起來比他們市井婦孺都不如,這撒潑打滾的樣子,沒眼看。
曹媽媽立刻將仆役們都趕了出去,這杜小姐是宰輔千金,身份高貴,就是勸架普通仆役也是沒資格的。曹媽媽也不敢阻攔,就是她都驚訝四小姐今天的作為。
等杜漪寧臉上又被指甲劃上了一道,她也把李映月的一塊頭發抓禿嚕了。
臨走前,杜漪寧冷眼看著她,眼中藏著極端的惡:“你等著,雜種。”
李映月也回以冷笑,見杜漪寧完全暴露了本性,她自己都驚訝能把這女人的本性給勾出來。
“嗬,騷狐狸。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有什麼好失去的,左右不過是現在這境地,倒是你,你說我把你的真麵目說出來的話……”
“誰會信你?”
“哎呀,這重要嗎,重要的不是有人願意信嗎”
杜漪寧也發現自己招到了個不好惹的無賴,她冷哼一聲:“走著瞧。”
今日的計劃完全與她想象中的不一樣,這些看起來愚蠢的古人,一點都不好糊弄!
杜漪寧恨得差點咬碎一口牙。
李映月整理了一下衣襟與配飾,又恢複那高傲矜持的模樣,還有閒心讓曹媽媽再給自己泡一壺茶,曹媽媽都看得心驚膽顫的,那可是杜家的小姐啊!
李映月看著很淡定,但一切的表情在看到銅鏡裡少了一撮頭發的自己,崩了:“這我這樣還怎麼去選秀,第一關都過不了!啊——李雲棲,你個掃把星,遇上你就沒好事!”
“四小姐,您方才……是在幫五小姐?”曹媽媽有點不敢相信。
“怎麼可能,我隻是惡心有人把我當猴耍。”李映月拿著被拽下來的頭發,滿臉愁緒,見曹媽媽心疼地給自己重新梳頭來遮掩那塊禿了的地方,才緩和了一點語氣,“而且我向來不欠人,特彆是欠她。當年你要被李家處重刑的時候,是她開口幫了你。”
這些年,沒曹媽媽在,她可能早就被這破爛宅子給逼瘋了。
曹媽媽也知道,當年她做的一堆禍事,沒李雲棲最後的求情是逃不過去的。
李映月準備重新梳個發型,讓外頭戰戰兢兢地奴仆們進來收拾行李,下午李家來接她們回去的馬車就來了,她一定要用最好的狀態麵對。
“再說我眼睛沒瞎,不會分不清好歹。”李映月自認是餘氏一手教出來的,很有格調地說,“李雲棲再怎麼黑蓮花,但也比無恥小人好。你看看,這騷狐狸出的計策,多毒,我若幫了杜漪寧,轉頭這家夥會不會滅口?李雲棲雖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至少這些年沒借機整我,也沒報複,我欠她的,這就算還了。”
“您還說上次,奴婢與您在城外……”
“彆提那事!曹媽媽你最好全忘了,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一想到李崇音,李映月現在就有點抖腿。
曹媽媽也不知道那天在城外,自己被打暈後發生了什麼。
每次提到,四小姐都會一臉懼怕,事後對五小姐的態度也突然好了許多。
李映月在房中踱步,疑惑道:“李雲棲連門都不出,是怎麼惹到那隻騷狐狸的,要這麼費儘心機把她往死裡整?”
曹媽媽:“您剛才可以多演一會,若是演個幾天,說不定能知道的更多。”
李映月優雅地翻了個白眼:“我乾嘛為李雲棲忍,她和我是死敵,你見誰幫死對頭的。”
而且,她早就看杜漪寧不順眼了,以前就假的要死,還次次在人麵前擠兌她的平庸來彰顯自己的獨特。當年在詩會上受了那麼多憋屈,現在總算報複回來了,她現在正舒爽著。
“您今日再不喜杜小姐,也不該得罪她,若是選秀時落了牌……”
“怕她做什麼,母親從小就教過我:盛極必衰,她風頭盛了那麼多年,真以為自己人見人愛呢,想看她倒黴的多是。而且,落了更好,我還想多陪母親幾年。”想到餘氏,李映月目光晦澀難過,順帶又想到備受餘氏疼愛看,幾乎被捧在掌心疼寵嗬護的李雲棲,啊——果然還是很不順眼。
“四小姐……”曹媽媽凝望著晨光中站著的李映月。
“嗯?”
“您好像回到了以前。”以前那個李家金尊玉貴的四小姐,傲慢的誰也不放眼裡。
不是幾年前那個因為被趕出府,歇斯底裡的李映月。
雲棲看了看時辰,先去看了看為迎接李映月回歸,特意清掃出的院子,牌匾是連夜做好掛上去的,上麵是老夫人讓李崇音提的字:滿月堂。
鐵畫銀鉤的幾個字,彰顯著李家小姐的氣派。餘氏為了鍛煉雲棲的後院管理能力,讓雲棲接了一小半西苑事務,現在過來開辟出的新院子也是雲棲在監督,查漏補缺。雖然與襛盛庭比遠遠不如,但有一處常年被家仆打理的薔薇地,也是彆有一番生趣,不算虧待了李映月。
餘氏也沒想到雲棲選了這彆致的院子,還打理地可圈可點。她不像老夫人,這樣的懂事在她看來是強逼著自己去做,道:“你就不怕彆人說你專做表麵文章?”
雲棲:“但也有人說女兒心善吧,本來她三年住彆莊已有不少流言蜚語了,現在這樣也能堵住悠悠眾口,女兒又贏了名聲,何樂而不為呢。”
餘氏本來想勸的話,也停了口。
她的女兒,也許是受到太多磨搓,已經成熟到讓人不用操心的程度。
雲棲重生一世,早就學會如何讓自己更好的生存。在餘氏麵前,也不掩飾自己對李映月的看法,她和李映月的立場始終對立,她相信李映月也是如此,沒必要演什麼姐妹和睦。
這兩日,雲棲沒有收到任何關於“李嘉玉”的書信,甚至慣常見到的青棗也沒了蹤影。
雲棲說不上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其他什麼,隻是腦海裡滿滿都是前世今生的回憶,令她躊躇不前。
至少他與自己印象中的一樣,很守約,兩日來,從未打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