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回答他的問題一般。
魏司承剛才在窗下聽得自是心驚,他絞儘腦汁娶李雲棲,得到的是這一家棄如敝履的結果。
又是心涼又是難受,前一刻還在雲端,短短時間,便又回到了地獄。
可看到雲棲那戰戰兢兢的樣子,那些火氣與侮辱就不自覺得壓製下來。
本就是他強求來的,她又有什麼錯。
卻沒想到這姑娘,就著自己的手,咬了一口糖葫蘆,與方才的自己一樣。
看著她微微打顫的睫毛,應該有點緊張,魏司承的心也默默緊縮了一下。
她的一舉一動分明也沒什麼特殊含義,也許隻是想逃避他的問題,也許僅僅想安慰一下他,小小的舉動卻著實令人心動。
她真是個心軟的姑娘,還好被他先發現,不然被人騙了怎麼辦。
“沒關係,你若逃了,就要記住一點,千萬…不要讓我抓到。”
“抓到你待如何?”雲棲反問。
“若是抓到了,我便命人打造好適合你的鎖鏈,將你囚於我身邊。”
他靠近,附在她耳邊輕聲說著,氣息拂過肌膚,引起一陣雞皮疙瘩。
雲棲抖了抖,有點不敢相信。
“真…的?”
“你說呢?好了,你乖乖的,什麼都不會有。”然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笑中含著一絲不可察覺的苦澀,“既然李家這麼‘迫不及待’,本王也不好沒其他表示,婚期就定在一個月後,如何?”
語不驚人死不休,這一開口愣是讓雲棲都不知該怎麼接話,她以為至少能拖個一兩年。
而且怎可能一個月,沒有哪家定親後那麼快成婚的,就是備嫁都忙不過來,他是開玩笑……的吧?
待出了李家,魏司承退去一身灑脫矜貴之氣,腳下踉蹌了一下,有些狼狽地站穩。
懊惱地低聲道:“誰說丈母娘的好感很好提升的?”
是他的努力不夠還是李家人天生鐵石心腸?
他覺得自己有時候像個跳梁小醜似的,這婚事,唯有他自己高興而已。
走出了一段路。
又呢喃著:“也不知道方才嚇到她了沒?”
又自我辯證道:“嚇一嚇也好,什麼事是他李家不敢乾的,還膽大妄為到想一而再地抗旨?”
“嗬。”
……
午夜,懋南院,寂靜幽幽,庭院深處唯有蟲鳴。
李昶夫婦在床上輾轉難眠,兩人各自想著擔憂之事,也不宣之於口。
微敞開的軒幌間,一縷幽香飄然而至。
夫婦兩原本還在各自沉思難免,憂心李家憂心女兒婚事,卻不知不覺地昏睡了過去,陷入了沉眠。
一道身手敏捷的黑影悄聲無息潛入,在黑暗中注視著夫妻兩。
久久凝望,然後慢慢走近。
他的手,漸漸伸向餘氏的脖子。
若父母死亡,便會守孝三年,比親人亡還長了兩年。
就算是賜婚又如何,婚嫁前該守孝的,依然需守。
他沒讓任何人代勞,而是親自前來,自是因為在他心中,李昶夫婦是不同的。
望著從小就渴望得到關注的母親,李崇音波瀾不起的目光掀起一絲異樣,手指微顫了一下,憶起幼年時的畫麵,遲遲沒有進一步箍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崇音微歎了一口氣,將手收起。
他起身將窗邊燃著的香吹滅,身影消失在懋南院,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又過了一炷香,李崇音的身影出現在禪音寺。
雖然那些片段不連貫,夢境亦不全麵,但李崇音隱約知道這個法慧大師決不能被魏司承碰到。
法慧和尚本就因三年前看破天機,身體大不如前,三年來始終養著病。
他睡得並不熟,聽到腳步聲,緩緩睜開了眼。
卻沒想到,眼前黑影閃過,在割破和尚喉嚨的時候,法慧和尚簡直不敢相信人的速度可以這麼快,來人取下了蒙麵,露出了美玉般精致無暇的麵容,他瞪大了眼珠:“你!是你!”
來人微微一笑,雲淡風輕地仿佛在江邊飲茶般隨意淡然,卻手起刀落,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拚著最後一口氣,法慧大師死死盯著窗外月色,像是看透了什麼:“不、不是轉機,你是……天煞”孤星!
法慧大師還未說完話,就倒了下去。
李崇音彎下身,抬手闔上那雙死不瞑目的眼。
淡聲道:“你的時間到了,上路吧。”
有我一個人記得,就夠了。
魏司承清楚知道李家麵上應承了婚事,但背地裡卻是想著能拖就拖,定然會將婚事無限延後,可能還會尋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既然如此,他倒不如先下手為強,省的夜長夢多。
雲棲,彆怪我。
魏司承想到,就會去做。他連夜入宮,請皇帝允許他一個月內大婚,似要將與雲棲的說笑變成現實。
弘元帝剛在煉丹房打坐地正起勁,聞言隻能梳洗後回到奉天殿,聽到九子這異想天開的想法,一個檀香爐就砸了過去,砸在魏司承腳邊,怒氣衝衝道:“你這孽子,皇家婚姻豈容你兒戲!滾出去!”
魏司承並沒當回事,隻有對喜愛的孩子,弘元帝才能這麼無所顧忌地怒罵。
真放棄了,那是話都不想說了。
在魏司承再三懇求下,弘元帝才勉強鬆了鬆語氣,將日期延到了三個月,即便是三個月,也是相當趕時間的,見魏司承這還有些不滿,弘元帝看到他就來氣,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再多話,這三個月時間都不給他。
魏司承無奈下,隻能見好就收,笑嘻嘻地退走。
弘元帝看他這模樣,氣笑了:“這混賬玩意兒,想著法子地折騰,這點和幾年前一個樣。”
禦前太監趙順大著膽子道:“奴才看陛下並不生氣?”
弘元帝氣哼哼道:“總比那幾個整天惦記著朕死沒死的家夥好。”
趙順嚇得立刻跪地三呼萬歲。
弘元帝道:“起吧,青雀這混賬東西,讓朕怎麼和李家交代?整日給朕出難題。”
得到消息的李家人,的確是難以置信的,三個月連嫁衣都備不好,這……也太不合規矩了!
魏司承自然想選一黃道吉日成婚,宮內原本有擠緣和尚,這位傳承自李崇音的和尚是有本事的,但魏司承卻不會將這麼重要的日子交給他們。他清楚幾年前李崇音就在推演薄蝕的日子,現在與李崇音雖還如往常那般,但終究是有了裂痕。若李崇音反水,他將麻煩不斷,想來如今也不一定會與自己說實話。魏司承聽聞禪音寺的法慧和尚在這方麵隻比聞名天下的法照大師稍差,一早便出發前來拜訪。
待他來到禪音寺,說明來意後,一沙彌進去通報,沒一會卻像是被嚇到一般,一步步後退從禪房中倒退了出來。
“出什麼事了?”魏司承身邊小廝裝扮的乙醜上前詢問。
“大、大師他……圓寂了!”那沙彌像是嚇傻了,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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