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水晶肴肉,三套鴨(1 / 2)

第二道菜——清炒蒿子杆。

蒿子, 也就是茼蒿,也叫蓬蒿,時常吃茼蒿多見於火鍋,若說用茼蒿做菜, 正常人也得想上半天, 茼蒿得炒著吃吧?

這清炒, 還有隻有杆,是不是沒什麼味道?

等金嘉念出了這第二道菜的名字, 導演又是一個抬頭, 咳嗽一聲, 開始發表演講了。

“我還真沒吃過茼蒿的杆兒,不過《紅樓》中就有這道蒿子稈,但是用雞絲炒的,也不知道這清炒的是什麼味道。”

金嘉對於茼蒿不算是討厭, 以前高中的時候, 老媽陪著她去上藝術班,晚上沒時間做飯, 家裡就翻一翻冰箱,下個鍋子。

在家裡下鍋子, 如今有些人看來覺得麻煩, 又要弄湯底,又要準備複雜多樣的配菜,最主要的是,吃完之後還得刷鍋,誰也不愛乾。

但自家吃的鍋子就沒那麼講究了,素菜就是小白菜,茼蒿, 韭菜,老爸還捯飭點香菜,肉就是肥牛,肥羊,在下一點蠣蝗進去,就鮮的不得了。

也沒有什麼湯底,直接清水加點蔥薑,頂多扔幾個大棗進去,開鍋就可以下了。

金嘉不愛吃韭菜,香菜嘛,做配菜還行,小白菜得蘸醬吃,因此幾乎除了吃肉,就隻吃一點鍋子裡的茼蒿了。

那鍋子裡的茼蒿,煮熟之後就可以吃了,自家吃鍋子不講究,調料也不似如今的火鍋店那麼繁多,北方人吃火鍋都是用芝麻醬,老媽再開一瓶豆腐乳,切點香菜蔥花,就是一份火鍋調料了。

那煮熟的茼蒿趨綠趨綠的,顏色更是青翠,還有點發深。一般煮的都偏熟,吃起來有點軟趴趴的,主要茼蒿很長,咬斷也不方便,幾乎是整個都塞進了嘴裡,茼蒿的杆脆軟的帶著湯汁,茼蒿潤嫩極了,蘸著芝麻醬吃,便是清香與芝麻香。

每次家裡下鍋子,爹媽總是準備茼蒿,說是她愛吃。可實際上,金嘉也不是很喜歡吃茼蒿,隻是其他的菜更不喜歡吃,隻能吃吃茼蒿罷了。

思緒飄搖,金嘉看向桌上的菜。

長這麼大小,金嘉這還是第一次吃到茼蒿單獨炒的菜,還是茼蒿的杆子。

清炒蒿子稈一上桌,清清綠綠的,十分的護眼。

雪白的盤子裡,蒿子稈青翠如翡,白綠交織,看著就十分的怡人。

老錢趁著這功夫,去灶間端了一鍋的米飯過來,他是要正經吃飯的。

一人夾上一筷子的蒿子稈,原本的茼蒿在去掉了莖葉之後,隻剩下了空杆兒,有切成了不長不短的小段,根根玉立。

一口咬下去,清炒過的蒿子稈是清脆的,細細咀嚼之間,又嫩又脆,帶著茼蒿特有的清香,一瞬間仿佛置身於蓬蒿地,眼前是一簇簇的野菊花。

吃起來除了茼蒿本身的清鮮就隻有淡淡的鹹味兒,清清爽爽的,天梯鴨掌的豐盈肥腴一下子就被化解開來,好吃!

錢文奎問了大家吃不吃飯,米飯是大量碳水,很多演員為了保持自己的身材都是乾吃菜,不吃飯。

金嘉想了想,難得今晚來吃,稍微吃一點米飯也沒關係吧?

吃飽了才有力氣拍戲嘛。

老錢盛飯的這一功夫,洛櫻接連端上了兩道菜。

先前的天梯鴨掌是按照人數做的,一人一個,吃完了就撤掉了盤子。

金嘉接過一小碗米飯,一邊看著新上來的兩道菜,一邊跟菜譜對上。

第三道——水晶肴肉。

水晶肴肉是蘇城名菜,在北方並不多見。

這道菜洛櫻當初便是跟著江南的大師傅學的,“水晶肴肉”這菜,原本叫做硝肉,隻是硝字與肴字讀音相近,叫著叫著也就變成了肴肉。

肴肉切成了片狀,但不薄,白紅相間,外層的皮凍光滑而晶瑩,宛若水晶,中心的瘦肉色澤嫣紅,帶著粉嫩,看著就讓人不禁咽下口水。

佐餐的有薑絲與鎮江香醋,這是水晶肴肉的最佳搭配。

金嘉腦子裡已經顧不上去計算這道菜的卡路裡,晶瑩剔透的皮凍包裹著紅潤的瘦肉,看樣子就仿佛是白水晶中包裹著什麼奇珍瑪瑙,十分動人。

老錢身先士卒,往自己的小碟子裡倒了一點香醋薑絲,夾上一筷子水晶肴肉,蘸上調料往嘴裡塞。

這水晶肴肉必須用豬前蹄來做,而老錢夾得這一塊乃是豬前蹄的老爪肉,長得像是眼鏡,因此叫做眼鏡肴。

一口吃下去,肴肉帶著蹄髈的筋,可吃起來十分的柔軟,整塊肴肉都是酥爛的,酥香不膩,每吃一口都是享受!

金嘉也在打量著自己盤子裡的這一塊,她夾得一塊肴肉瘦肉多一些,這是蹄子聯同骨頭的一部分肉,叫做添燈棒肴,咀嚼之間肴肉香酥而柔嫩,沒有半點的肥膩,柔嫩鮮香!

玉帶鉤肴狀若玉帶,無比柔嫩,三角棱肴肥瘦交加,油潤噴香。

這一道水晶肴肉乃是十六塊,一塊不小,可吃起來沒有半點肥膩,隻覺得無比享受。

金嘉喝了一口水,看到第四道菜,眼睛瞬間亮了。

好香!

好辣!

撲麵而來的香辣氣息,這是金嘉的摯愛。

金嘉喜歡吃辣,可她腸胃不算好,經紀人助理總是限製她吃川菜。

天知道一個喜好重口味,嗜辣如命的人每天看著眼前的水煮蔬菜,各中沙拉,嘴裡連個鹹淡味都沒有是多麼絕望。

鬱綠與暗紅交織,是乾煸四季豆呀!

平日就是去飯店,金嘉也是很喜歡這道菜的,下飯!就是就著白開水空口吃她也能夠吃上一盤子。

因為知道今晚來吃飯的多是演員,洛櫻今晚的菜少油少鹽了許多。

乾煸四季豆裡甚至沒有加肉沫,乾辣椒,薑蒜與四季豆相逢,就已經是人間絕色。

四季豆在川蜀一帶叫做四季豆,而在北方,人們更習慣稱之為芸豆,豆角。

乾煸過的四季豆身上帶著層層的褶皺,豆筋根除,吃起來一點都不費勁。炸過的四季豆恰到好處,沒有過生,也沒有過糊。

咯吱咯吱地吃上一口四季豆,鹹香酥麻的口感在舌尖上蔓延開來,舌頭有點麻麻的,可控製不住地還想接著吃,繼續吃。

就著這一口四季豆,金嘉又往嘴裡塞了一口米飯,她忍不住閉上眼睛,唔,又香又辣又麻,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好吃的東西嗎?

沒有!

金嘉還在念書的時候,她讀的是華國戲劇學院,但學的卻不是表演係,而是編導,其後陰差陽錯地進了娛樂圈,當起了演員,甚至比那年同期的表演係同學更火,隻能說是世事難料了。

她們宿舍當時有個室友川妹子,學的是話劇表演。這無論是演員,還是歌手都要保護好自己的嗓子,歌手要唱歌,演員要講台詞。而話劇演員對發聲更是有著嚴格的要求。

華戲食堂裡有一家小炒,味道好,人氣旺,尤其是那乾煸四季豆,更是堪稱一絕。川妹子偶爾拉著金嘉前去吃飯解饞,吃一口簡直眼淚汪汪,正宗的很。

那個時候川妹子為了保護自己的嗓子,川貝枇杷膏,什麼秋梨湯都是隨身帶著的,反倒是金嘉這個不是演員專業的,每次都大吃特吃。那一盤子的乾煸四季豆,能有大半都被她吃下了,一盤菜直接就能吃下兩碗白米飯。

如今金嘉也是畢業數年,很久都沒有吃到那家小炒的乾煸四季豆了。今日眼前的這一道,卻讓她想起了從前。

那家小炒的乾煸四季豆很獨特,因為裡邊不放肉沫,當時宿舍裡四個人一起去吃的時候,每次都是難免吐槽,老板是有多摳啊,放點肉沫能咋的。但吃著吃著,也就習慣了。

剛開始大夥兒沒事的時候去吃,後來就是考完試一起去吃,等到大二大三一個個開始往外跑了,就隻有川妹子和金嘉偶爾去吃一吃了。

拍畢業照那一天,再聚首的室友們一起又去吃了一次,之後大家各奔東西,川妹子回到了蜀地的話劇院,金嘉一部戲爆紅之後便成了空中飛人,也隻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回趟老家。

金嘉想想,畢業幾年了,和川妹子也就見了兩麵,還多是川妹子擠時間好跟上自己的行程。

要不是顧念著桌子上的幾位有跟自己不熟的,金嘉已經想要瘋狂往嘴裡扒拉四季豆和飯了。

又夾了一口四季豆,連著乾辣椒都一起吃了。兩年前金嘉作為優秀校友回到華戲演講,那時候還為了趕戲,講完就急匆匆地走了,連留下來去食堂吃頓飯的時間也沒有。

也不知道那家小炒開不開了,等這次拍戲回京的間歇就回去看看吧。大學宿舍四個人。川妹子在家鄉的話劇院,另外兩位一個在國外做歌劇導演,打拚不易,另一個則是做起了視頻網紅,風生水起。

四個人看著都算是光鮮亮麗,出了一個宿舍的名人,但各中艱辛,也隻有自己知道。

金嘉又悶了一口飯,掏出了手機微聊。她們宿舍大學四年也沒有過撕逼,大概是大家的目標不同,彼此之間都是互相妥協,和和氣氣的。畢業之後也沒有斷聯,彼此有了新動態也會在群裡聊一聊。

隻是大家工作時間不同,尤其是還有個時差黨,嘗嘗早上的消息,對方下午晚上才看到回複,甚至第二天第三天看到,這都是常態。

想了想,金嘉發了條消息出去,“什麼時候,咱們一起回去吃頓小炒吧。”

乾煸四季豆之後,沒等金嘉看菜單,“將軍過橋”上場了。

將軍過橋這菜名一出,就是學識淵博的導演此刻也撓了撓頭,這道菜,他是真的不知道。

傳說此菜乃是三國時期,張飛護主公,阻曹操而斷後,於當陽橋嚇退了曹軍,當地的村民獻上了此菜,張飛連連稱號,問及菜名,村民靈機一動給了“將軍過橋”,自此流傳至今。

這要是光看菜名,根本就不知道這將軍過橋究竟是一道什麼菜。

“過橋”是烹飪技法之中的術語,指的就是一樣東西有著兩中烹調方法,或者是有著兩中吃法。

實際上,這道將軍過橋乃是一魚兩吃!

這魚選用的是凶猛的大黑魚,黑魚剽悍,有著宛如大將的威勢。

將軍過橋上來的是兩個盤子,一個盤子裡是雪白的魚片,另一個則是魚湯。

魚湯奶白,魚片潔白,眾人紛紛動了筷子。

魚湯裡是魚頭,魚骨,還有魚腸,盛上少半碗濃白的魚湯,再夾上一片魚片到盤子裡。

金嘉舀了一勺魚湯,濃白如乳,看著便是無比的香醇。喝下去隻覺得口舌之中都是魚鮮的味道,魚湯不濃不淡,隻帶有些微的鹹味兒,這是魚湯裡的火腿析出來的鹽分。

魚湯順滑地從喉嚨中入肚,喝了一口便忍不住喝下一口。

金嘉夾起來魚片,盤子裡不僅僅是魚片,還有筍片與香菇。

魚片軟糯香滑,無比鮮嫩,魚片在舌尖上躍動,不用多加調味兒,筍片與香菇的清鮮與黑魚混在一起,吃起來沒有半點腥氣,清爽鮮香。竹筍與香菇都是切成了小片,兩者本身的清香與魚鮮混合在一起,清淡帶著魚香,各個都好吃。

其他人夾著魚片,老錢則是看到了湯盆中魚腸!

魚腸,顧名思義,就是魚的腸子。對於大部分人來說,自家做魚的話,殺魚的時候都會把腸子扔掉。

而且一般人便是聽到魚腸這兩個字,隻怕第一時間想到的都不是魚腸子,而是古代的魚腸劍!

但實際上,魚腸也可以做成一道好菜呢。炒魚腸,魚腸米粉,魚腸煎蛋,處理的好了都是難得的美食。

魚腸是魚的內臟,就如同豬下水,一個處理不好都是帶著腥膻的氣味,令人難以忍受。

可眼前老錢夾到自己碗裡的,他聞了一聞,沒有半點難聞的氣息,夾起來軟中帶韌,一口吃下去,這魚腸好軟!又香又軟,帶著魚湯的濃鮮之味,吃下去口感獨特,彆具風味。

這將軍過橋已經是第五道菜了。

細細數來,鴨掌,豬蹄,茼蒿,四季豆,黑魚,雖說是有魚有肉吧,總覺得不夠“硬”!

在北方人的飯桌上吃飯,尤其是出門吃的時候,桌子上必須要有拿得出手的硬菜才夠有麵子。

若是在海邊,那就是各類的高級海鮮,飛蟹鮑魚海參一流,若是在內地平原,就得是能鎮得住場子的魚菜肉菜,一看就讓客人知道,這道菜絕對不好做,就一個字,“貴”!

第六道菜來了,魯菜名品——蔥燒海參。

如今養殖的海參已經算得上是尋常食材走入百姓家門,真正的野生海參價比天高。

海參滋肺補腎,即便是掌握不好烹調技法,早上起床水發海參煮進粥中也是極好的。

隻是吃海參,很難處理的一個要點就在於海參的味道,身為海物,難免濃烈的腥氣,而這道蔥燒海參可以說是以毒攻毒了。

袁枚《隨園食單》載有:“海參無為之物,沙多氣腥,最難討好,然天性濃重,斷不可以清湯煨也。”

而這道蔥燒海參,用濃烈的大蔥與海參相合,以濃治濃,反而激發出二者的絕佳滋味。

一道優秀的海參菜,最重要的是便是海參。

當然,品中無論是刺參還是遼參,最重要的一點在於海參的泡發。

如今時人講究速成,但洛櫻用的是古法,以冷熱法泡發海參,循環五次,一共需要六天的時間。

得虧這海參是她之前準備好的,不然臨時泡發的海參不可能像今日這般完美。

而泡發之後的海參必須開膛破肚,將內臟與裡邊的泥沙完全清理乾淨。

盤子裡的海參黑黝黝的,蔥香濃鬱,身上淋著一層層棕紅的芡汁。

金嘉夾了一個海參,為了更好的入味,這海參不是整隻,而是被切開來的,這樣吃起來也不費力。

輕輕咬下去,海參彈牙,不是柔軟的口感,反倒是帶著一分柔韌,很好嚼,沒有以往在飯店吃到像是嚼不動的情況。

海參帶著芡汁,蔥油的香氣在唇齒之間彌漫,海參香滑,蔥段香濃,簡直是一口就吞下來。

這一道蔥燒海參,滋味濃鬱,鮮得讓人舌頭都要掉下來。

老錢甚至夾了濃鬱的蔥白和芡汁到飯碗裡,稍微一拌,蔥油濃鬱帶著海參的鮮味兒,真是絕了!

看著老錢的動作,其他幾人也不顧形象爭搶起來。

這蔥燒海參,蔥都這麼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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