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養一隻萬人嫌崽崽(1 / 2)

資料片的視角是餘牧的,到了最後,餘牧精神狀況顯然已經不正常,所以畫麵也隻剩零散片段。

餘牧後來嚇瘋了。

那個自稱“燕逐末”的青年沒再出現過。

餘牧住進了醫院。他整天不消停,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見人就扯住,說燕家人是凶手,燕父、燕母、燕溪都是凶手。

有的時候,這個是凶手的主語會變成“許家人”、“你們所有人”;也有的時候,會變成“老師”。

沒人聽得懂這些瘋話,某天深夜,餘牧在一片結冰的水窪裡被人發現,早凍硬了。

……資料片就在這裡結束。

係統飄過來,關掉投影:“宿主。”

穆瑜放下手裡的咖啡杯,點了下頭,拿過放在一旁的手杖。

為了增強代入感,這種意識傳輸會伴隨一定程度的共感。最後幾個畫麵,無處不在的強烈寒意格外真實,森森冒著冰碴,像是一瞬就能把人凍僵。

十四歲的燕隼,就睡在這樣冰冷的牢籠裡。

又或者,這樣如影隨形仿佛窒息的寒冷,其實一直存在,持續了十四年。

穆瑜把結了層薄霜的咖啡倒掉。

他洗淨杯子,重新取了些咖啡豆,投進咖啡機。

“宿主。”係統說,“根據資料,燕逐末就是燕隼,他——”

穆瑜點了點頭。

係統愕然:“您知道?”

事實上,就連被燕逐末逼瘋的餘牧,都沒能弄清這個問題。

燕逐末究竟是不是燕隼,如果是的話,當初的燕隼又是怎麼活下來的。

這十年裡,燕隼究竟都經曆了什麼,怎麼學會的說話和寫字,又是怎麼獲得了足以開始這一場複仇的實力。

除了這些,疑點其實還有很多——許家和燕家究竟有什麼糾葛,為什麼要把親兒子賠給人家,燕家為什麼要這樣煞費苦心地針對一個孩子,那些冠冕堂皇底下究竟有多少秘密……

穆瑜現在的身份是餘牧,總部下發的資料有限,並不能得到超出視角的任何信息。

穆瑜靠在吧台旁。

水燒開沸騰,蒸起滾滾白霧。

他沒有回答係統的問題,卻問了另一個:“燕隼為什麼是反派?”

係統愣了下,翻找資料:“……他失控了。”

如果僅僅隻是停在這一步,讓該付出代價的人付出代價,燕逐末是不會被定義成反派,成為S03號世界的任務目標的。

……但很難說清,餘牧的死究竟是某場漫長複仇的結束,還是開端。

如果燕逐末真的是燕隼,那麼他這一生,從未接受過任何正向引導,也從來不曾獲得過任何一點正向反饋。

“燕隼有潔癖。”係統說,“他的邏輯裡,不乾淨的東西,就要清理乾淨。”

沒人教他這樣的道理不對。在燕家,他如果沒有把自己洗得足夠乾淨,就會被燕溪塞進壁爐裡。

燕隼自己就是被當做“不乾淨的東西”,被他的養父母、生下他的父母,被所有認為他不配活下去的人,親手清理掉的。

徹底失控的燕隼,亦或是“燕逐末”,在那之後就隱匿進看不見的深淵,像是潭不流動的死水,卻攪起了數不清的洶湧風波。

……

咖啡泡好了,飄起嫋嫋香氣。

穆瑜端著咖啡,回到沙發前坐下,逐頁翻閱係統傳給自己的資料。

係統跟著飄過去:“宿主……我們還撞他的腳趾頭嗎?”

資料片已經暗示得很清楚,在參加綜藝時,餘牧會被燕逐末找到,帶走囚禁。

囚禁過程中,燕逐末使用了某些方法,摧毀了餘牧的心理防線,把對方弄成了瘋子。

他們還有三天就會去參加綜藝,時間點恰好對得上。要是計劃不變,從現在開始,係統就要把所有算力投入實景模擬,準備一場逼真且離譜的車禍了。

“撞。”穆瑜說,“我們輕輕的。”

係統應了一聲,一頭紮進實景模擬,虛擬空間轉眼出現了兩輛針鋒相對的豪車。

穆瑜打開“餘牧”視角的錄像,重新從頭到尾拉了一遍片子。

整理出關鍵人物和劇情,穆瑜又做了幾次思維導圖,但都不怎麼順利,推不出想要的結果。

係統那邊相當熱鬨,機械音在刺耳的刹車聲、驚呼聲、叫罵聲和叮叮咣咣乒裡乓啷裡傳出來:“宿主,您在做什麼?”

理論上來說,係統和宿主的意識海綁定,運轉的時候,消耗的也是宿主的心神和腦力。

車禍模擬小遊戲就夠耗能的了,穆瑜這邊不知道在想什麼,也相當複雜費腦。

係統探頭出來,悄悄看了一眼。思維導圖上一整頁全是人名,線團錯綜複雜攪在一塊兒,亂得跟被貓撓了似的。

生怕一不小心就燒了宿主的CPU,係統從意識海憂心忡忡地飄出來,把自己變成了個冰袋。

“想給他請個老師。”穆瑜道了聲謝,把冰袋敷在額頭上,“沒有找到合適的人。”

係統被燙了一下,滋啦一聲冒起一大片水蒸氣:“……”

“宿滋啦主。”係統,“您是想改滋啦變燕隼的滋啦命運嗎?”

早知道穆瑜走過的世界多,但係統其實也沒想到,會有任務者在進入考核世界的第一天,熟練地列出這麼多在當前世界富豪榜前一百的名字。

係統翻了個麵,倒空喇叭裡進的水:“這些人……都是您的朋友?”

“欠我錢的人。”穆瑜手裡的筆抵著下頜,聞言向另一遝名單一指,“朋友在那邊。”

係統:“……”

穆瑜歎了口氣,撤掉了眼前這張思維導圖。

每次被抓進最終考核,分配到的原主身份都不同,隻要保持低調,其實不必太過擔心被舊識認出來。

……但也必須足夠謹慎,避免極細微的那一絲可能。

這種關鍵時刻,千萬不能再有人追著他還錢了。

“談不上改變命運。”穆瑜說,“太晚了。”

已經到了綜藝的檔口,該發生的都已發生。

再要強行插手,硬去改變什麼,太艱難也太痛苦了。

燕隼過去的經曆沒有被改變,童年的扭曲和少年的絕望沒有被改變,十四歲那場死亡沒有被改變。

在這個時候,要求燕隼放下仇恨割舍過往,強行修正早已千瘡百孔的命運,硬打出一個HappyEnding……穆瑜做不出這種事。

穆瑜隻是想給燕隼找個能陪他聊聊天的人。

一個能在他強退以後,能抹去餘牧留下的痕跡,至少能讓燕隼不那麼痛苦的,新的老師。

燕隼的生命裡,父母是徹底缺位的,“老師”的位置就變得更為重要和特殊。

重要到十四歲的燕隼,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從燕家偷跑出去見的人是餘牧。

重要到直到餘牧死後,燕逐末才徹底失控,不再做一個“好孩子”。

……

三天時間一晃即過。

穆瑜按照約定時間,驅車前往綜藝錄製現場。

一路上,係統拉著他,演練了至少三十六種撞完人就強退的情景模擬。

係統相當負責:“要是開自動駕駛,就不能算宿主全責了。”

不算全責,穆瑜的兩個億就賠不出去。即使成功強退,也還是會因為存款超限,再被當作精英任務者抓回來。

係統花了三天時間,做了相當完整的計劃。正滔滔不絕給穆瑜彙報著假設燕逐末駕駛摩托車、電動車、自行車、滑板車要采取的不同方案,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宿主……您的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