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養一隻萬人嫌崽崽(1 / 2)

和係統的預測不一樣,燕父沒有在三秒內掐死穆瑜。

看到穆瑜拿出的印章後,燕父的臉色就一直在變,攔住要過來插話的妻子,走到僻靜處,一連打了幾個電話。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邊急促詢問邊抬頭看,焦灼地不斷踱步。燕溪見燕隼被人抱著,想要過去,還不等抬腿,就被燕父用力壓住肩膀。

穆瑜單手抱著小雪團,另一隻手掏出手機,低頭發著短信。

係統棉花糖在冷風裡隨風飄搖:“宿主,燕隼的養父母……會同意嗎?”

穆瑜發完了短信,收起手機:“會同意的。”

反派暫時沒有能力把他撞出去,他們還要在這個世界滯留一段時間,穆瑜不打算太過張揚,所以也克製了些,沒提出太過分的要求。

他隻是繼續走原本的劇情,以燕隼老師的身份,友好地加入這個家,又不是來拆散這個家的。

係統:“……”

穆瑜向四下裡看了看,在一堆器材的夾縫裡,找到了寫有燕隼名字的小背包。

親子向的互動綜藝,這種小背包是節目組統一發的。橙色亮麵布料,兩側有反光條,小朋友背著足夠顯眼不容易跑丟,還能用來裝些自己收集的小“戰利品”。

燕隼的背包上沾了不少灰,背包帶擰得皺皺巴巴,塞在五歲小孩子根本夠不到的夾縫角落,顯然是被人故意藏進了那種地方。

穆瑜拎著那個背包,找工作人員要了兩包濕巾,抱著燕隼回到休息區坐下。

小雪團被他的外套裹著。

離開了燕父,小家夥依然木木僵僵,不動不說話,圓圓的眼睛黑靜空茫。

係統檢測了半天,監測不到燕隼的任何情緒波動,有點不放心,在意識海裡戳了戳宿主。

“宿主。”係統說,“他可能是為了自保……這是種應激狀態。”

在自然界,有些動物在感受到嚴重危機的時候,會進入一種強直靜止、近乎完全封閉的狀態。

被困在這種環境裡五年,一個不受父母庇護的孩子,境遇連動物也未必比得上。

係統還隱約能探測到燕父往這邊看,一大團棉花糖吭哧吭哧挪了半天,擋住了那個方向刀子似的威脅視線。

“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到處都是刺激源。”係統剛拿到情緒分析儀的結論,“不論什麼都很冷,碰到了都很疼……”

穆瑜打開後台,點開報告大略看了看,就收回心神:“嗯。”

係統遲疑:“但是……”

穆瑜說:“有我。”

係統微怔。

穆瑜抽出張濕巾,放進燕隼手裡。

藏在袖口裡的小手凍得青白,手指不會著力,捏不住濕巾,一動就落下來。

穆瑜攏住他的手指,帶著他一起,一點一點捏穩那張濕巾。

“連碰都疼的話,是沒辦法撞我的。”

這個過程實在有些漫長,穆瑜很有耐心,一邊教燕隼,一邊和係統討論分析:“捏不穩餐巾紙,也就捏不穩方向盤。”

係統:“……”

它都差點忘了這個計劃,花了幾秒才跟上:“是的,宿主。”

係統糊著燕隼的臉,看了看年僅五歲的反派,難得的有些憂愁。

握穩方向盤以後呢?

宿主被一台碰碰車撞飛,帶著一團棉花糖,用足夠合理不至於浮誇的姿勢飛出世界……

穆瑜沒想那麼多,隻是說:“我來教他。”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又有些不同,和那句“有我”一樣,不像是對係統或是燕隼說話。

……就好像隻是句平平無奇的陳述。

係統又想起穆瑜的那個“老師”。

那個老師口中的穆瑜不是良才,不堪造就,不值得一教。

係統不了解穆瑜,它對穆瑜的印象來源於前輩的筆記,一個在最終考核的世界裡用非正常方式強退了幾百次的離譜任務者。

這一次的時間線出了BUG,找不到反派,就沒辦法自行退出考核。

因為這個意外,穆瑜暫時中止了連續十七次的死亡嘗試,開著車穿過風雪,和係統一起回到這個世界。

係統答應穆瑜,會幫宿主儘快死在反派的手上。

“學得好慢,看來要耽擱久一點。”穆瑜輕聲說,“沒關係,不急。”

他用意識和係統交流,沒有說出聲音,燕隼卻有了微弱的反應。

木木愣愣的小雪人,冰冷的小手在穆瑜掌心回暖,手指蜷起來,軟軟勾住穆瑜的尾指。

係統不再出聲,縮回去繼續當一團棉花糖。

穆瑜低下頭。

小雪團跟他學,捏住濕巾,因為暖和過來,臉色不再那麼白,多了些淡粉。

又軟又糯的小臉向下埋,藏進他那件外套的衣領裡。

穆瑜:“係統。”

係統有叫必應:“宿主。”

穆瑜:“可以把你變成能吃的棉花糖嗎?”

係統:“??”

穆瑜想了想,也覺得不太合適:“沒事了。”

他攬著懷裡的燕隼,攏著那隻暖和過來的小手,一點一點用濕巾清理背包上的臟汙。

背包的布料原本就防水防汙,臟的時間也不長,其實不難清理。濕巾抹上去,汙漬灰塵被帶走,就露出原本的顏色,連同“燕隼”的名牌也變得乾乾淨淨。

……

燕父終於掛斷電話,臉色難看地走了回來。

穆瑜已經帶著燕隼擦乾淨了那個小背包。他還挺敬業,一看到燕父,就自動把人設切換回了餘牧。

於是,身無分文的“餘編劇”拎著那個紅色塑料袋,當著燕父的麵,把一袋子印章全嘩啦啦倒進了燕隼的小書包。

倒完以後,還把那個紅塑料袋疊吧疊吧,窸窸窣窣疊成了個小方塊,塞回了褲兜裡。

燕父:“……”

穆瑜知道他們還有演技分析儀,他有段時間沒演過戲了,一邊塞塑料袋,一邊問係統:“演的還行嗎?”

係統:“……”

還真行。

演技分析儀直接給到了九十七分。

剩下三分是常規扣分,不是什麼特彆凸顯演技的大劇情,都得象征性扣那麼一下,以免測試者太驕傲。

穆瑜塞好那個塑料袋,把小背包給燕隼重新背上,友好抬手:“燕先生。”

燕父咬了咬牙,還是伸出手,同他握了下。

打過這幾通電話,燕父的態度顯然有所收斂,甚至隱隱透出忌憚:“餘編劇……你和坎伯蘭先生,是什麼關係?”

坎伯蘭·威廉,伯格黑德國際銀行冰雪俱樂部的老板,有名的笑裡藏刀手段狠辣,為人又一向錙銖必較,凡是得罪他的人沒一個有好下場。

這些年坎伯蘭隱退幕後,沒怎麼出來管俱樂部的事——聽說是在某次高山滑雪的時候,意外遭遇了一場雪崩。

那場雪崩極為慘烈,隨行人員死傷慘重,坎伯蘭本人也受了不輕的傷,足足休養了好幾年。後來雖然康複,卻也似乎沒了在商場浮沉拚殺的心氣。

可要是沒頭沒腦,衝撞了這麼一號人物……和心血來潮跑去無繩蹦個極也沒什麼區彆。

燕父隻是俱樂部的一個滑冰教練,還要仰仗這份工作過活。他之所以能認出那枚印章,並不是偶然,伯格黑德的人都認得這枚印章。

他們俱樂部有個失蹤在雪崩裡的經理人。

坎伯蘭從醫院醒過來,就瘋了一樣滿世界找這個人,恨不得把那幾座雪山都掀開翻過六七遍,到最後也沒能找到。

在那種地方失蹤,其實誰都知道凶多吉少,偏偏坎伯蘭·威廉就像是進了這個死胡同,絕不肯更換新的經理人。凡是在俱樂部供職的人,從上到下都見過這枚印章的照片,都知道這位已經舉辦了葬禮的經理人身上有他們老板拿合同當紙錢燒過去的三成乾股。

……

係統扒出了燕父的幾通電話錄音,聽得格外震撼:“宿主,您還有三成伯格黑德俱樂部的乾股嗎?”

穆瑜有點麻木:“不知道。”

他好像知道把自己坑進最終考核的那筆巨款是怎麼來的了。

坎伯蘭騙他。

當初說好了,隻給他一個經理人的虛職,把他軟禁起來,一分錢也不讓他拿的。

係統實在太好奇了,抱著筆記本,追著他八卦:“宿主,這個世界的上任反派就是坎伯蘭——您上次來這個世界,是死在他麵前了嗎?”

穆瑜:“……不知道。”

他其實也不太確定。

但既然那一次成功退出了世界,說明坎伯蘭當時可能確實在邊上。

他隻是在某天忽然想離開,就挑了個雪崩的天氣,拽著安全繩把擋在冰縫中間礙事的人拎出來,自己割斷了繩子掉下去,凍進冰川一路自由地飄走了。

……回過神時,燕父的臉色已經比之前又難看了幾分。

穆瑜笑了笑,回答對方的問題:“我不認識坎伯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