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養炸毛超凶小童星 “小老板,我們去把……(1 / 2)

聞楓燃走都不會路了。

在食堂,7號小黃人小心翼翼地提醒哥哥,是“路都不會走了”。

聞楓燃抓起一個大包子塞他嘴裡,看著7號小黃人一臉幸福地抱著包子狂啃,又拎著飯勺一人加了一碗紫菜蛋花湯。

超多蛋花,喝一口香到迷糊,讓人懷疑食堂是不是做紫菜炒雞蛋失敗,把水倒進去試圖掩蓋罪證。

聞楓燃還是想不明白:“怎麼可能啊?”

他用力拍了自己的臉好幾下,咬著筷子盯蛋花湯,試圖從裡麵盯出一個看不出形狀的漆黑怪獸,獰笑著一口吞了他,一邊大喊“上當了吧這是場夢”。

這個走向就不奇怪——聞楓燃經常做這種夢。

有次他做夢夢見小屁孩們坐在窗明幾淨的大瓦房裡,熱氣騰騰咣咣吃肉,嘴還沒咧起來呢,那口鍋就忽然變大,把他整個人扣進去。

夢裡的聞楓燃躺在鍋裡被蒸熟煮爛,反倒不意外了,相當安詳地睡完後半夜,才發現自己夜裡好像是發了個燒。

這次沒發燒,腦門是涼的,小傻子團成一小團,照例坐在他旁邊。

手洗得乾乾淨淨,衣服也穿得乾乾淨淨,不知道的人乍一看,還以為是個好人家的聰明小孩。

就是做的事不太聰明,照例轉著圈咬包子,把包子餡摳出來給他吃。

這回聞楓燃跟他雪團兄弟學會了,連比劃帶火柴人,一點一點告訴小傻子:吃包子餡能長高。

小傻子不懂長高有什麼好,睜著眼睛看他。

聞楓燃又是一通比劃:長高了能幫哥打壞人,把壞人全打跑。

小傻子立刻啊嗚狂炫包子餡,剛炫了一口又猶豫著看哥,聞楓燃立刻跟他同步大口大口咬包子。

一群小黃人在大野狼的帶領下把早餐吃得風卷殘雲,香到好些人都忍不住去包子窗口排隊,做白案的廚子感動地拎著一屜小籠包衝出來,拽著這位紅毛同學給包子代言。

聞楓燃不太適應這種氣氛,有點恍惚地捧著小籠包合了個影,腦子裡還在轉假經紀人的話。

你的偶像是你的經紀人了。

你的偶像,是你的,經紀人了。

你、的、偶、像。

聞楓燃忍著難受跟心悸,咬著腮幫子把腦子裡的毛線團理順,重新把那些黃膠帶撕開,找出不比世界毀滅差多少的那天。

那天聞楓燃用一個爛西紅柿換了被峰景傳媒開除。那天聞楓燃特後悔沒打掉老王八第二口牙。那天聞楓燃看見那塊清晰度高得嚇人的屏幕,上麵有一條他這輩子都想不通的突發新聞。

聞楓燃一把抓住小傻子的肩膀玩命晃:“不可能啊啊啊我偶像明明——”

小傻子被他晃得差點掉下椅子,也不生氣,還很高興地努力大口咬包子,等自己長高。

聞楓燃做夢都想看見小傻子這麼乖、這麼好好吃飯,因為孤兒院養孩子很簡單,能跑能跳能好好吃飯,就說明能活。

聞楓燃的動作忽然一頓。

……怎麼不能就是場夢呢。

萬一就是場夢呢。

他做了那麼多噩夢,不止一次懷疑自己會困在夢裡醒不過來,那怎麼就不存在一種可能……

是不是有那麼一種可能,這段回憶,也隻不過是他太累了,做了場太過窒息和深刻的噩夢。

聞楓燃夢遊似的吃完了早飯、夢遊似的陪小傻子上完了課。

送小傻子去跟老師做康複訓練,聞楓燃上一秒還在笑容滿麵揮手道彆,下一秒等門關嚴,拔腿就往外衝。

聞楓燃跳上自行車一路衝出學校騎回了那片被電線捆住的筒子樓。

他連口氣也顧不上喘,直奔那個賣盜版碟的音像店。

音像店老板精通娛樂圈上下五十年的密辛,拍著胸口保證穆瑾初退圈了,還趁機賣了聞楓燃一張五塊錢的八卦小報。

花布店的老板娘特彆喜歡看電視,店裡的明星海報比花布顏色都多,想了一會兒,跟他說穆瑾初應該是退圈了,這兩年都沒見人。

聞楓燃的車鏈都踩出了火星子,殺進修車行,扯著修車行老板,一口氣把那個問題問了第三遍。

“你說——你說穆瑾初?哦,你之前老念叨那個明星吧?”

修車行老板被他晃得頭暈,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他不是退圈了嗎?隱退出國了,你當時還消沉了好幾天啊。”

聞楓燃大口喘氣,汗劈裡啪啦往下掉:“退圈了?就是退圈了!?”

修車行老板又不追星,拿出手機搜了搜:“對吧……兩年前退圈的,你看,這不還有新聞報道嗎。”

“應該是什麼……累了吧,說是隱退了,以後也不想接觸這一行了。”

修車行老板跟他一塊兒蹲地上看:“要是再回來,大概也會以不同的身份,做些最平常的事,不會再有人認出他——你說不愧是文化人哈,說話都這麼繞。”

修車行老板半開玩笑:“什麼叫不同的身份?照這麼說,誰都可能是穆瑾初?你可能是我可能是,賣魚佬他三叔家六爺爺的二外甥家小孫子也可能是?”

聞楓燃顧不上回話,抓著手機,把每篇新聞都點開從頭翻到尾。

“你沒事吧?”修車行老板摸他腦門,“騎這麼遠的路回來就為了問這個?上網查一下不就行了嗎?現在都是信息時代了……”

修車行老板沒說下去,因為聞楓燃抱著那個手機坐在地上,眼淚跟汗一起劈裡啪啦地掉。

修車行老板沒見過聞楓燃哭。

十幾歲的臭小子,骨頭比全鋼的車架都硬。有次打拳讓人打得半邊身子不能動,爬到修車店門口,摸黑看還以為是隻死了的流浪狗。

修車行老板嚇瘋了,把人拖回去裹傷喂水,半分鐘試一次還有沒有氣。

結果臭小子天亮就醒了,鼻青臉腫滿不在乎一咧嘴,跟他顯擺這回掙了五千塊,夠孤兒院裡一半小屁孩的書本費。

修車行老板拿了塊抹布,手忙腳亂給他抹臉:“乾什麼乾什麼?不就是退圈嗎?不至於吧,我告訴你你可不準在我店裡一頭撞死——”

聞楓燃被一塊擦機油的抹布抹得黢黑,又被眼淚衝開兩條道,一咧嘴一排大白牙:“退!圈!了!退圈退圈退圈了!!”

聞楓燃抱著手機仰頭躺下去,腦袋嗑到一輛車的車門,咣鐺一聲,賊響。

修車行老板:孩子瘋了。

“起來!老子他媽剛修好的坑!”修車行老板眼睜睜看著車門被人的腦袋撞出了個新的凹陷,心都在流血,“誰家小孩腦袋是鈦合金的——”

他說順嘴了,想起聞楓燃的忌諱,及時刹住改口:“不是,我是說,誰家十三歲大人腦袋是鈦合金的……”

“我不當大人了!”聞楓燃蹦起來,端端正正把手機塞回老板兜裡,雙手抱拳,“再見,老板,我要回去當小孩了。”

修車行老板現在是真擔心他瘋了,眼睛瞪得溜圓:“你到底受什麼刺激了!?”

聞楓燃拿起老板洗車的水槍,交到老板手裡,打開開關,自己蹦進水花裡痛痛快快洗了個澡。

他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連衣服也一塊兒洗了,用力地抻懶腰,感覺渾身的骨頭拔節一樣清脆地響。

好長的噩夢啊。

大野狼嘩啦啦甩掉毛毛上的水,甩了甩尾巴,耳朵支棱起來。

從沒抱怨過的聞楓燃,這一回忍不住小聲嘀嘀咕咕抱怨。

怎麼做了這麼長的一場噩夢。

他差一點點就要醒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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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統抱著食堂的免費蛋花湯,眼睜睜看著它的宿主用掉了一張昂貴到天價的“曼德拉效應卡”。

曼德拉效應,指無法解釋的、大眾對某件事的記憶集體與曆史真相不符的現象。

典型例子是很多人都認為南非總統曼德拉在20世紀80年代過世,但其實曼德拉一直活到了2013年。還有很多人都覺得明明就是“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枝花”,可那句歌詞其實一直都是“五十六個星座”。

已經發生的事,無法真正更改和抹除。

穿書局的“曼德拉效應卡”,不能改變任何事,唯一能改變的是人的記憶——讓一個世界的人同時忘記一件發生過的事,或是記住一件從未發生的事。

負責開發這張卡的程序AI當時還想不通,在工作頻道吐槽,怎麼會有人花冤枉錢買這種東西。

這句吐槽其實很到位。這張價格高昂,且限製多到離譜的“改變當前世界所有人的記憶、能且隻能改變一次、隻能改變一件事”的技能卡,到現在為止的銷售額也剛剛來到“已售:2”。

係統都不知道,除了他們這一張,還有誰會特地買這種東西。

穆瑜靠在沙發裡使用電腦,清脆的敲擊聲勻速不斷,像是雨敲在溫潤的木質表麵。

他修改了那些新聞報道,曼德拉卡會自動補全邏輯發生衝突的部分,技能完全生效後,這個世界會集體遺忘一場死亡。

“宿主。”係統小聲說,“這個世界的穆瑾初……”

穆瑜敲下空格:“很圓滿。”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靜也很輕,像是在看自己,也像透過窗外的雨霧在看過往:“睡在楓樹林裡。”

墜毀的並不是民航客機,是一架單人駕駛的自轉旋翼機,極限運動中的一類,墜落的原因是大霧低雲和突發的颶風雷雨。

那場墜機的落點是一片仿佛在燃燒的楓樹林——飛機墜落後,“仿佛”兩個字被拿掉,燃燒的楓樹林映紅了半邊天空。

係統沒回答,過了一會兒才窸窸窣窣變成個平安符,給自己穿了個繩,掛在穆瑜的手腕上。

穆瑜啞然,把筆記本放在一旁:“也不用這麼緊張……我說過了。”

他並不是個會經常改變主意的人,既然決定了要通過最終考核、要陪著家裡的小孩一起長大,就不會再臨時變卦。

隻不過。

隻不過,穆瑜戳了戳手腕上的賽博版護身符,合理詢問:“我們的存款餘額為什麼還是沒有少?”

係統版賽博平安符:“……啊。”

穆瑜:“?”

係統:“……”

沒有少。

沒有少,是因為溢出了。

這個道理就像,你有一塊能顯示數字的低端液晶屏,它有八個數字格,所以理論上你能顯示的數字極限是“99,999,999”。

當超過了這個極限以後,不論再往上加多少,也都隻能顯示這一個數字。

穆瑜對此持保留意見:“我們已經很儘力地花錢了。”

係統知道,他們為了花錢甚至買了一個學校,還有剛到這個世界、去作為假經紀人替聞楓燃撐場子的時候,穆瑜因為不習慣說謊,在路上耽擱了幾分鐘,順手買了一家經紀公司。

但係統也沒有辦法:“宿主,這個世界的貨幣彙率,和其他世界差太多了……滋啦。”

按照穿書局的分類,這是個純粹的現代都市世界,沒有科技躍遷,沒有超光速星艦,也沒有變形金剛。

這種世界的貨幣彙率通常都是1:1000起步——也就是1世界通用存款(經驗點)可以兌換至少價值1000的流通貨幣,就隻比純粹的書中劇本世界貴一點。

再換句話說,他們在這裡儘力花的錢,在存款額上的反饋,就像是西遊記裡的那個求雨的劇情。

雞啄米山、狗吃麵山,小火苗苗燒金鎖。

有效,但基本看不出來有效,比起S03世界玩命往餘額裡塞的分紅,這個世界的錢花得就跟打水漂一樣。

穆瑜站在商城角度考慮,提出第二個合理詢問:“我們買的是穿書局的卡,不應當用這個世界的彙率,應當直接從我的經驗點裡扣除。”

係統也這麼想,係統甚至都去問了:“可他們說,我們買來的卡是用給這個世界的人啊。”

穆瑜:“……”

係統:QAQ

#花錢失敗,again#

穆瑜輕歎了口氣,他時常遇到這種情況,雖然遺憾,倒也不至於太過執念,隻是撐著膝站起來。

秋天的雨在這裡會很頻繁,今天這場不算大也不算小,雨水打在窗外的樹上,順著葉片蹦蹦跳跳地往下滑。

食堂新買回來的一群雞仔跑丟了,電話打到校長室。

校長目前正以賽博平安符的形態掛在紅繩上,所以由穆瑜代為禮貌回複:沒有丟,在校長室的窗戶根底下。

血紅大野狼撒著歡地一路蹬自行車回來,恰好看見了這一群到處亂跑的小雞仔,正撐著修車行老板硬塞過來的雨衣給一群毛絨絨的小黃雞擋雨,抬頭恰好看見穆瑜,就咧著嘴用力揮手。

穆瑜推開窗子,風卷著雨霧進來,空氣很快變得清新涼爽。

“商城有平安符賣嗎?”穆瑜忽然問係統。

係統愣了下:“有的,不過是純裝飾品,而且特彆,貴。”

係統秒懂:“宿主,我去買它一百個。”

穆瑜笑了笑:“好。”

他從沒帶過護身的東西,也沒戴過平安符。從科學角度來說,這種物品並無實效,隻是能寄托一些良好的祈願。

原來也會有一天,推開窗子吹風,看到雨漫天蓋地的下,會忽然想到一些毫無關聯的良好祈願。

“上來吧。”穆瑜敲敲窗框,他知道聞楓燃的耳朵很好用,小狼崽常年支棱著耳朵,能聽見最靠邊那個屋裡有小黃人做噩夢嚇哭。

穆瑜扶著窗框,在沾得人衣領潮濕的雨裡,低頭溫聲學大野狼說話:“小老板,我們去把他們殺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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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楓燃這種恍惚的亢奮,一直持續到了參加那檔叫《啟航·夢之帆》的節目開始錄製。

這種為了植入廣告生拽硬造出來的節目名,一度讓重回舊地的頂流影帝有些不適應,差一點出手把節目組買下來。

後來改主意收手,還是因為考慮到輿論——作為聞楓燃出道的起點,倘若日後被發現節目早就讓經紀人買了下來,多少有些奇怪。

雖然有能力讓這件事不為人所知,但以穆瑜的職業習慣,要保證一件事不被人知道,最妥帖的方法永遠都是讓它不發生。

所以,聞楓燃拎著行李箱,跟著他的經紀人、不,不隻是經紀人,主要是偶像……跟著他的偶像來到一個陌生的光鮮亮麗的節目錄製場地的時候,腦子還是空的。

在對他說出那句話後,穆瑜就沒有再提過這件事,依然一絲不苟地做經紀人,依然叫他小老板。

聞楓燃也硬是忍住了,堅決半個字都不問——誰都有不願意和彆人說的、一想起來就難過的事。

假經紀人……不對,真,真經紀人。

經紀人不提,說明不想再觸及那些事,這種想法,聞楓燃其實完全能理解。

聞楓燃不止一次地想要脫離那個武館,想要脫離那片黑得透不進光的世界。他也想過無數次,改個名字換個身份,和過往徹底割裂。

他,血紅冷酷牛逼大野狼,必不可能讓自己叼回來的特彆好的大人難過。

……但血紅冷酷牛逼大野狼是不是在自己偶像麵前丟大人了啊啊啊Q口Q!!!

血紅大野狼愁得想去啃行李箱的拉杆。

因為時常發作的焦慮症狀,聞楓燃的記憶力其實不太好。

但遇到穆瑜以後的事,他每一件都記得格外清楚,甚至能直接現場再現一次。

……他把一輛五菱宏光·戰損·改借給了他的偶像送小孩上幼兒園。

還在他的偶像麵前自稱“非常懂圈子裡的事”。

還因為發燒昏倒在了偶像麵前,醒來後齜牙炸毛和偶像吵架,最後在偶像身上哭成了一顆球。

還為了小黃人玩具跟狗打架,拎著板磚跟人打架,和雪團兄弟一起打架。

還因為幾塊錢的封口費滿地亂蹦……

他的偶像:“唉。”

血紅大野狼一個條件反射蹦起來立正:“我沒走神沒失眠我昨晚睡了七個小時四十三分六十九秒!”

“小老板。”穆瑜幫他整理好衣領,“雖然晉級無關緊要,但我們必須通過首場PK,這樣才能拿到出場費。”

節目的賽製是首場PK,並由評委打分。隻有留下的人,才能參與合宿和後續的教學、訓練、選拔,最終由評委和觀眾投票共同決定能否出道。

出不出道無所謂,主要是多留下一期,就能多拿到一萬塊錢。

穆瑜說:“我的工資就靠你了。”

聞楓燃陡然清醒,深呼深吸,攥緊拳重重點頭:“我知道。”

這件事聞楓燃聽穆瑜提過。

經紀人說他大概命裡和錢有仇。

命裡和錢有仇——這話大野狼懂。

大人們常說這話,意思就是留不住錢、手裡總是缺錢,錢不夠花。

“我知道。”聞楓燃冷靜下來,“交給我。”

經紀人說他很需要這份工作,需要小老板發的這份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