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1 / 2)

餘溫未了 楚寒衣青 7317 字 6個月前

七年前的事,屬於溫彆玉的那一些, 終於說清楚了。

俞適野雙手合握, 曲肘支在膝蓋上, 無聲許久, 才自言自語:“竟然是這一天……居然是這一天……”

他的神色很肅穆, 肅穆地悲哀著, 像是回憶起生命中痛苦卻必將麵對的事情, 像是正置身於一場莊嚴的葬禮之中。

這讓溫彆玉想起了自己爺爺的葬禮。

俞適野撐著額,語氣微微輕飄,如同當日所感覺到的輕飄和恍惚:“我當時的確看見你了,你突然出現在人群裡, 毫無征兆。我追著你的影子去找你, 但你又忽然消失,泡影一樣消失……”

他轉向溫彆玉, 抬起手, 懸停在溫彆玉的臉頰旁。

他以為了這麼多年的幻影,一直是真的。

隻要他再找一找, 就能夠找到。

他不敢再想了。過去不敢想,現在更不敢想。

溫彆玉心頭泛起點點難過。俞適野所說的, 不出他意料, 他是這樣了解俞適野,乃至於根本不用俞適野說太多, 他就能猜出那些過去。

他偏了頭,將臉頰貼上俞適野的手掌, 在上邊輕輕一蹭。

真實的觸感揮散些心中的恍惚,俞適野忍不住笑了下,又摩挲溫彆玉的臉頰片刻,定了定神,繼續說:

“那時我正好接到了一個重要的電話。我以為你是我因刺激而生的幻覺。我沒有繼續尋找。後來,你說的那位騎摩托車的人載我回來,他和我一起上宿舍樓。開門的時候,可能是心神恍惚的緣故,我並沒有看見你留下的紙條。”

俞適野語氣平靜低沉,敘述著過去發生的事情。

那張紙條最後去了哪裡,他心中已經有了猜測。但他並沒有將自己的猜測宣之於口,猜測終歸是猜測,藏在時間壁腳裡的事情,誰也不能篤定,真相到底如何。

俞適野側身抱住溫彆玉,他的頭低下去,讓人看不清神色,隻能從聲音裡,窺探出平常所沒有的脆弱。

“還好你在……”

“小野,”溫彆玉呼吸滯了下,用力抱住俞適野,他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了痛苦,這喚醒了他當年的記憶,當年他最早在意的,是俞適野接到的那通電話,如今他最後在意的,依然還是那通電話,他能夠感覺到俞適野的痛苦,“你接到的那通電話,究竟是……”

“最了解我的還是你。”

俞適野自嘲地笑了笑,抬起頭,他對溫彆玉說:“來美國之後,我帶你去我住的宿舍,帶你去我打工的餐廳,再帶你來我上學的學校……但我最想帶你去的,是另外一個地方,對我很重要的地方。彆玉,你願意和我去那裡看一看嗎?”

“那是哪裡?”溫彆玉下意識問。

***

那是位於這座城市的一家療養中心。

這家療養中心裡,一排低矮的二層樓房圈著個大大的草坪,草坪裡,隨處可見些白發蒼蒼,或坐著輪椅,或杵著拐杖的老人。

俞適野帶著溫彆玉進入了療養中心,雖然闊彆了許多年,在他進門的時候,接待中心的人依然將他認出來,從裡頭走出來,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他嘴角揚了揚,朝對方說:“這是我的朋友,我想帶他在這裡轉一轉。”

“當然沒有問題。”接待人說,“這裡就是你永遠的家。”

俞適野帶著溫彆玉往前走。

這個過程中,溫彆玉一直觀察著周圍,也許是顧慮老人行動不便的緣故,這裡的建築非常低矮,用於給老人居住的地方,有平層,有二層,最多也不超過三層樓。

他觸目所及,這裡的顏色一改純白素雅,用色大膽活潑,其中竟然還生活著貓和狗,就這短短的一段走廊,已經有兩隻貓和一隻狗追逐著從溫彆玉腳邊跑過。

“這裡居然能養寵物?”溫彆玉疑問道,“不會產生安全隱患嗎?”

“能養。”俞適野說,“我覺得多少會有點吧,畢竟老人都是脆弱的,雖說這些貓狗經過嚴格的訓練,當一切並不是百分百的,也許一次意外的碰撞,老人就跌倒了。”

“那為什麼……”

俞適野輕輕地笑了:“因為老人覺得自己需要這些。在生命風燭殘年的階段裡,相較於絕對的安全,拐杖、輪椅、藥物、吊瓶、嚴格的醫囑和能列整整一張A4紙的忌口,他們更想要的,可能是些彆的,一些更有趣的……寵物,CD,球賽,一瓶偷藏起來的威士忌,一罐塞在枕頭下的巧克力。”

“但他們所想的,並不總被大家理解。那些人總覺得,你都這麼老了,應該知道什麼好,什麼不好,什麼能行,什麼不行能。你不能這麼任性。”

“他們可能不知道,有時候,這不是任性,這隻是生活。”

俞適野推開了一扇門。

他帶著溫彆玉走進去,溫彆玉發現這是間陳列室。

紅絲絨地毯和暗金色壁紙將這間房間點綴得典雅高貴,一枚枚金銀獎牌貼滿牆壁,每一枚獎牌下麵,都會有一個小小的長條相框,相框裡,有老人的照片和幾行文字,描述他在療養院的哪一次比賽中,獲得了什麼樣的成績。

溫彆玉看了幾眼,發現上邊的比賽五花八門,釣魚,織毛衣,唱歌這樣尋常的比賽也就算了,竟然連打撲克,吹口哨這樣的事情,都能有比賽,還能拿獎牌。

“你看這個。”俞適野說。

他的手指指向牆壁的一處,那上邊貼著位老人的照片,他金發碧眼,鷹鉤鼻,薄嘴唇,從神色上看,有些嚴厲的刻薄勁,又有些滿不在乎的風流感,彙合成種很矛盾的感覺。

如果孟啟航在這裡,他就能發現,俞適野現在所指的人,正是那方墓碑上的人。

但溫彆玉並不知道這一回事,他隻是順著俞適野手指的方向,很認真地看了兩眼,發現在這麵獎牌牆上,出現了不少這個老人的照片,哪怕其餘也有獲得兩枚三枚獎牌的老人,這個老人出現的頻率,依然太高了。

溫彆玉:“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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