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群情振奮,太平微微一笑,“既如此,我便受各位叔伯姑母兄長阿姐們之推舉,暫做宗室盟長,待李唐江山穩固,我再辭去這一職。”
“這位置隻有二娘能做。”
“二娘為盟長,我等心悅誠服。”
“阿娘稱帝之事勢不可擋,若此時與之抗衡,便是自取滅亡,我們為今之計,便是韜光養晦,靜待時機。”
太平道,“可天幕預警,阿娘的武周江山一世而亡,以阿娘之要強,怎能容忍這種事情的發生?”
“而武家人已知阿娘最後立了三兄,這種情況下,他們怎麼可能放過三兄?”
“莫說三兄,隻怕此時的四兄也危如累卵。”
眾人長長歎氣。
——他們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
武家人眼巴巴瞧著儲君之位,為了這個位置,他們不惜以身為刀,替聖人做了多少臟活累活?
而今天幕預警,聖人沒有立他們,而是立李顯為儲君,以他們的狠辣,怎會放過李顯?
莫說李顯,隻怕李旦也凶多吉少,被他們所遷怒。
至於聖人會不會在武家人陷害李顯李旦時護佑自己的兩個兒子,這種好事他們夢中都不敢想。
——兄妹三人參與逼宮,聖人不去清算他們已是念在母子之情格外開恩,又怎會護著他們,讓他們日後有機會來兵變逼宮?
隻怕此時的聖人,已經在醞釀著廢李立武之事了。
——李家兄妹三人逼宮,武家人可是半點不曾參與,從頭到尾都是她的好侄子好侄孫,兩相對比,聖人不偏心武家才是怪事。
而他們兄妹三人一死,下一個便是他們這群倒黴蛋。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以聖人之果決,斷然不會留下任何能威脅到自己的東西的存在。
正是因為知道,他們才冒著生命危險來見太平。
太平參與了最後的逼宮,以聖人之毒辣,斷然不會放過太平,他們來見太平,說是盟約聽太平號令,其實說句不好聽的,是來送太平最後一程,畢竟太平是他們這群人中為數不多敢於反抗聖人的人。
“二娘有何良策?”
一陣長籲短歎後,一人無奈問道。
太平眸中精光微閃,“我有一計,乃李代桃僵禍水東引之計。”
“此計若成,必能拯救三兄四兄於危難。”
“二娘快講!”
“此計頗為簡單,待阿娘稱帝之後,我們讓一宗室改姓武,請奏阿娘廢四兄而改立這人為太子。”
“如此一來,武家人的目標便是他,而不是三兄四兄,三兄四兄的性命便能得保。”
“待阿娘年歲已大,對朝堂的掌控不如之前,我們便兵變逼宮,再擁立三兄為聖人,恢複我李唐江山,眾人以為如何?”
“.....”
這算什麼好主意!
簡直漏洞百出,毫無可行之機!
聖人又不傻,怎麼可能放著兒子侄子不立,去立一個跟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武”姓人?
再者,李顯李旦這種親兒子都遭不住武家人的攻擊,一個時不時鬨著自殺,一個被圈禁十餘年,連枕邊人都死得不明不白。
親兒子尚且如此慘烈,若換成一個沒有任何血緣的太子,隻怕武家人剛開口,聖人便會大手一揮,直接讓這位“武姓”太子抄家滅族。
如果運氣實在好,聖人頭昏眼花,聽信讒言立了這“武姓”太子,這位“武姓”太子又手腕過人,抗住了武家人的攻擊,熬到聖人年老體衰那一日,但這麼長時間的積累,這位“武姓”太子的力量已不容小覷,他怎會甘心把萬裡河山拱手相讓?
——隻怕兵變之際會順道把李旦李顯滅了,自己坐享九州之主。
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也說不出半個好字。
——雖執行不了,但太平的確一心為李唐江山,自己頂著被聖人清算也要給大家出主意保住李旦李顯,單是這份心思,他們便不好一口回絕。
而太平要的便是他們的不好回絕。
太平抿唇一笑,看向與自己血緣最近又年輕力壯的一位宗室,“六郎,你來?”
“不不不不,我何德何能擔此大任?”
六郎立刻婉拒,“二娘還是另尋他人吧。”
——被武家人集火攻擊,這是要死人的!
但凡腦子沒問題,都不會做這種壞事但全而好事完全輪不到的事情。
“那,二郎,你來?”
“二娘,你這便是強人所難了。”
“聖人素來不喜我,莫說立我為太子了,隻怕連我改姓武,她都會覺得我分外晦氣讓我把姓氏改回來。”
“四郎呢?”
“二娘,你饒了我吧!”
“我上有高堂奉養,下有妻兒老小要養,實在做不來這種九死一生之事啊!”
——無人敢應。
無人站出來保護李唐儲君。
太平麵上笑意逐漸褪去,“你們便是這樣拱衛李唐江山的嗎?”
“你們如此懦弱,百年之後有何麵目見我阿耶?”
眾人尷尬一笑,“非是我等不願,實是此計難以實行。”
“聖人怎會放著兒子侄子不立,而去立一個與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外人?”
“縱然那人改姓武,也不過是權益之計,待聖人百年之後,便會恢複李唐江山,既如此,聖人還不如立三郎與四郎。”
“再者武家人著實奸詐,三郎四郎險些招架不住,若換成其他人,沒有母子情分在,隻怕不過數月便會被抄家滅族,哪還熬得到聖人年邁?”
“至於聖人年邁之事,則更是不好說——”
“說來說去,你們就是不敢。”
太平冷哼一聲,“既然你們不敢,那便我來。”
眾人眼皮狠狠一跳,齊齊看向氣鼓鼓的小公主。
小公主一腔熱血,心中隻有李唐,可他們著實懦弱,把小公主氣得不輕,所有人都不願出頭,小公主熱血錯付,破罐子破摔似的說著氣話,“你們請立我為皇太女,讓武家人攻擊我,讓我與武家人鬥法!”
“左右之前也不是沒有鬥過,我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護住兄長,便能讓在他們的攻訐之下護住自己!”
“待我鬥贏了武家人,再將皇位還給兩位兄長!”
“如此,你們可還滿意?!”
偌大房間陡然陷入安靜。
【而我們的太平公主呢,也在這場宮變中大放異彩,徹底迎來自己的時代。】
天幕之上,太平出入朝堂,地位水漲船高。
【寶寶都知道,在女皇執政期間,太平因為以李家人自居而惹了女皇的不喜,前期基本上不讓太平接觸朝政,哪怕接觸朝政了,也是在幕後,而非走到幕前。】
【所以在女皇執政期間,太平的權力並不大,但李顯登基之後,情況完全不同,因逼宮有功,太平很受李顯的重用。】
天幕之上,太平公主府門口車水馬龍,極儘奢靡。
而高坐主位的太平公主,下巴微抬,威勢萬千,眉眼間已有曾經的女皇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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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都變成啞巴了?”
太平冷笑,“讓你們去,你們不敢,我自己去,你們還不敢?”
“李唐有你們這種宗室,如何鬥得贏如狼似虎的武家人!”
“咳咳,二娘先彆生氣,我們這不是在思考嘛。”
“我覺得,二娘之法可行——”
他的話尚未說完,便被一人打斷,“二娘為女人,如何做得了儲君?”
“莫說聖人不會同意,天下臣民更不會讚同。”
“正是因為二娘是女人,所以二娘才最合適。”
“因為是女人,她坐不了江山,所以不會日後獨占江山而不歸還三郎四郎。”
太平手指微微收緊,一口鬱氣頓時縈繞在心。
——是的,正是因為她是女人,所以大可將這件事交給她,不會有“鵲占鳩巢”的風險。
“而二娘又是聖人之女,頗受聖人愛重,既然聖人能為女皇,那立二娘也非驚世駭俗之事。”
“隻要我們這些宗室不反對,朝臣們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件事便能成。”
“而二娘又深得聖人之心,哪怕被武家人所陷害,聖人也會看在母女之情的麵子上不會對二娘過多苛責。”
“故依我來看,此事非二娘不可。”
“咦,是這個道理。”
“不錯,二娘最為合適。”
“二娘,此計既是你所出,便該由你來做。”
眾人齊齊看向太平。
“我?”
太平故作一驚,“我怎麼做得來這種事情?”
“你們好會算計!”
太平冷笑,“你們身為李家兒郎不去護佑李唐江山,反倒讓我這個出嫁女來冒險,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眾人尷尬一笑。
“二娘,非是我等貪生怕死,而是此事非你莫屬,旁人斷斷做不來。”
年長者輕捋胡須,循循善誘,“聖人何等精明?怎會立一個與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人為儲君?”
“你是聖人之女,又得聖人之心,隻要宗室朝臣們聯名請奏,聖人必會立你為皇太女。”
“你們還是歇了這種心思。”
太平沒有好氣道,“你們大概忘了,天幕說我一手主導兵變逼宮,我如此待阿娘,阿娘怎會留我生路?”
“我給你們出這個主意,不過是想在臨死之前再為李唐江山儘綿薄之力。”
“你們倒好,貪生畏死毫無李唐宗室的風骨!”
像是為了印證她的話,她的聲音剛落,院內響起小宮人尖細的聲音——
“聖人召太平公主。”
眾人臉色齊齊大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倒是與太平素來交好的那幾人驚慌出聲,“二娘,去不得!”
“聖人必是因兵變逼宮之事召你,你萬萬去不得啊!”
“聖人召見,誰敢不去?”
太平拂袖起身,“你們最好仔細想一想,讓誰來執行我的計策,否則今日是我,明日便是三兄四兄,後日便是你們。”
“我們這些李姓宗室,誰也逃不過阿娘的毒手。”
宗室們麵如土色。
太平輕輕一歎,似在感慨,“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你們還是早做決定,讓誰來做這個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