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除了自己以外,他也沒有彆的朋友了啊!
章書旗正想著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上鋪的喬鏡忽然又問了他一個問題:“那你知不知道,那地方在哪兒?”
“噗!咳咳咳……”
他這簡簡單單的一句問話,讓章書旗在下麵差點兒沒被自己的唾沫給嗆死。
青年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喬鏡,表情混合了懷疑、震驚以及某種宛如幻想破滅後的恍惚感:“喬……喬鏡,你認真的?你想去……去……”
他結巴了半天,硬是沒能把“逛窯/子”三個字說出口。
沒辦法,喬鏡一直以來給章書旗的感覺就是一位冷淡又正經的青年,驟然一下子聽聞這樣的話,實在是太衝擊他的世界觀了!
喬鏡:“隻是問問。”
“……這,這樣啊。”章書旗悻悻笑了一聲。
他就說嘛,喬鏡怎麼可能是這種人。
“城裡妓/院多達上百家,好多都在胡同裡,沒點兒門道還真弄不清楚,”章書旗摸著下巴說道,“但是曾兄應該對此頗為了解。之前有一次去酒館喝醉了,他還給我們看過一個木盒,裡麵全是女人的帕子,問他是誰的也不講,隻是笑嘻嘻的說是彆人送的。”
喬鏡皺了皺眉,問道:“你說的曾兄,全名是不是叫曾亮?”
章書旗點頭,有些驚訝:“怎麼,喬鏡你也和他相識?”
“不認識。”喬鏡否認了。
他隻是在圖書館的時候,無意間聽過來訪學生談起這位而已。
現在是下午兩點,章書旗今天難得沒出去晃悠,隻是呆在宿舍裡聽著無線電,順便用一條路邊隨手摘來的狗尾巴草逗逗喬鏡抱來的那隻黑貓——也就是008。
但008身為一隻有操守有尊嚴的高貴係統貓,很顯然不屑於搭理他。
當初在現代的時候,它欽定的禦前鏟屎官景星闌,好歹還是用幾百塊的進口貓玩具給它上供呢!
見貓咪跑掉,章書旗也隻好有一搭沒一搭地對著上鋪聊著天,儘管他口乾舌燥地說了一長段,喬鏡往往隻是簡單地“嗯”一聲回應,但他的話也一直沒停下,頗有種自娛自樂的精神。
就在章書旗已經扯到自己將來打算出國留洋、再順便讀個研究生鍍鍍金時,宿舍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伴隨著敲門聲一同響起的,還有一道洪亮的男聲:“章兄!章兄在麼?”
聽到聲音,章書旗一個激靈從床上跳下來,三步並兩步地跑過去開門。
“來了來了!”
上鋪的喬鏡也撐起半邊身子,扭頭望過去。
門外站著的居然還不止一人,領頭的男生就是剛才喊話的那位,高高瘦瘦像根麻杆,身上穿著件深黑厚馬褂搭配白色長衫,乍一看,還頗有種風度翩翩的文人氣質。
章書旗看著他,頓時想起十幾分鐘前自己在宿舍裡對喬鏡說的那番話,他努力控製著自己臉上的表情,擠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曾兄,怎麼突然想著來找我了?”
曾亮哈哈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又伸手一指身後的幾位:“這不是快放假了,大家都閒得發慌嗎。正好,我知道一個好去處,要不要來?找點兒樂子嘛。”
說著,他還注意到了宿舍內的另一人,曾亮抬頭望向喬鏡的方向,眯起雙眼,露出一抹十分親切的笑容:“這位是書旗你的舍友吧?不如一起?”
章書旗乾咳一聲:“我覺得還是算——”
喬鏡:“好。”
章書旗:
他霍然抬頭,雙眼直勾勾地瞪著居然一口答應下來的喬鏡,在曾亮看不到的地方擠眉弄眼地衝他用口型道:你認真的?
去那種地方,萬一被發現了,可是要被開除的啊!
喬鏡當然知道這些風險。
但不如說,作為一個萬年不願出門的社恐宅男,他居然會同意和一個陌生人一起出門“找點兒樂子”,本就是一件非常不同尋常的詭異事件了。
見他答應了和曾亮他們幾個一起出去,章書旗在門口愣了半天,也趕緊加快腳步跟上:“等等我啊,我也去!”
就讓喬鏡一個人跟著他們走……以他這段時間對自己這位舍友性格的了解,章書旗總擔心他們會在半道上鬨出什麼事情來。
走在路上,008還問他:“你去那兒是想采風嗎?”
喬鏡沉默片刻,道:“隻是想去看看。”
他確實會為了寫文而專門跑到一些地點,觀察那裡人們的生活狀態、言談舉止,像是醫院、科技館、劇院後台、深夜的街邊攤等等等等,都為喬鏡提供了很多靈感來源。
但像是紅/燈區這種地方,喬鏡不但沒去過,他甚至都無法想象,裡麵那些人的生活狀態是怎樣的。
古往今來,窮書生被花魁看中、進京趕考一朝金榜題名的故事都在被人們津津樂道;白衣卿相眠花宿柳的風流韻事,也讓這世上的大部分男人心生向往;若是更進一步,倒也有替青樓女子哀歎容顏老去門庭冷落,進而抒發自己鬱鬱不得誌心情的各種詩篇,其中還不乏經典。
但是翻遍各種詩詞歌賦,所有關於煙花之地的作品,無一例外,都是從男人自身的角度出發。
他們寫的,看似是女子美麗的容顏、溫柔小意的體貼、如菟絲花般柔弱無助的人生,但最終,寫的都還是自己的意氣風發、年華老去和壯誌難酬。
文字從誕生的那一刻就具有傾向性,所以,喬鏡想要親眼去看看,生活在這個時代的勾欄女性們,過得到底是怎樣的生活。
他有種預感。
自己下本書的內容,或許就與這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