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
好嘈雜。
焦嬌在昏睡中, 也能感受到四周的吵鬨,似乎是發生了什麼打鬥和吵鬨。
可意識一片混沌, 無論如何都醒不過來。
直到她翻了個身, 胸口處的黃符被蹭掉,意識才乍然驚醒。
焦嬌猛地坐起身。
沒有打鬥,沒有吵鬨, 隻有一道黑影站在她的麵前。
“彆過來!”
焦嬌驚喝一聲, 手裡的匕首瞬間橫在胸前。
她原以為是其他人找到了她,但仔細一看,竟是無為道長!
他為什麼突然站過來,又為什麼要低著頭一直盯著她?
焦嬌的心底升起一陣涼意。
難道是背對著火光的原因嗎?
人還是那個人,但無為道長身上的氣質卻變了, 變得沉默且壓抑。
“有、有什麼事嗎?”
無為道長依舊沒有回答她, 隻拿那雙漆黑的眼睛, 直勾勾地盯她。
焦嬌更害怕了,就在她差點轉身逃跑時,對方終於開口了。
隻是聲音還有些含糊與遲鈍。
“守、守夜。”
守夜?
對,守夜!
焦嬌猛地反應過來,她明明是打算跟無為道長替換守夜的!
而現在,她直接睡過了頭!
尷尬之色爬上臉頰, 焦嬌紅著臉收起匕首,忙從地上站起來。
“對不起,是我誤會道長你了。”
“我去守夜, 道長趕緊休息吧!”
她匆匆走到火堆旁,剛想著坐下,就發現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明明睡著前,地麵上還沒有這麼多雜亂無章的痕跡;身後的灌木, 也莫名其妙地被壓倒了;火堆......火堆也塌了一大片,火星四處飛濺。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難道她聽到的嘈雜聲,不是她的幻聽?
焦嬌下意識回頭,想問問無為道長。
但剛轉身,視線就和男子的眼神對上,就仿佛、仿佛他一直在看著她。
“......”她卡殼了一秒,“剛剛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看到地上有打鬥的痕跡。”
被她詢問的俊秀道長定定地看著她,半晌才含含糊糊地吐出四個字。
“妖物偷襲。”
聽到這話,焦嬌的臉色頓時大變,她甚至來不及捕捉無為道長的異狀,蹬蹬蹬地跑到了他的身邊。
“那妖物長什麼樣?”
“道長是不是與它纏鬥過,可有受傷?”
“它現在去哪了?是生是死?”
一連串的問題湧過來,無為道長的回應也很簡短且乾巴。
“忘記了。”
“沒有。”
“逃了。”
焦嬌不肯放過他,繼續問:“那妖物是條蟒蛇嗎?長得又長又醜又猙獰嗎?”
“不醜。”
這回,無為道長的回應快很多。
他直勾勾地盯著焦嬌:“它長得不醜。”
焦嬌急死了,她哪裡關心它醜不醜,她就想知道是不是那條蟒蛇跟上來了!
“不是醜不醜的問題,是......”
“你很討厭蛇嗎?”
麵對道長的突然發問,焦嬌愣住了。
誰不討厭蛇呢,那種滑膩的、長條的、可怕的冷血動物,光是普通的蛇就足夠嚇人,更何況她還遇到了一條幾百米長的巨蟒!
“特彆討厭!”她篤定道,“我最討厭蛇了,我一點兒都不想碰到它們!”
無為道長沉默了。
過了半晌,他突然道:“我有些事,先離開一會兒。”
他的話越來越順了,焦嬌也就忽略了他最開始的那些異樣。
“你去哪?我跟你一起......”
話說到一半,她的臉就自己紅了。
大晚上的,說不定無為道長隻是想去方便一下,她怎麼就能說出跟隨的話來!
“那道長你快去吧,我、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焦嬌又羞又怕,最終還是回到了火堆旁,以此來汲取安全感。
.
無為道長鑽進了樹叢裡,沒有焦嬌的目光注視,他離開的速度猛地變快,快到不像正常人。
等到停下來時,他離火堆已經有著數十裡遠。
咯吱。
咯吱吱呀。
枯木枝葉被壓塌的聲音接連響起。
無為道長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巨大的蟒蛇。
它的腸胃蠕動了許久,最後張開嘴,吐出一具嶄新的人類骨架。
這才是真正的無為道長。
在對峙了一刻鐘後,被巨蟒吞進了腹中。
第一次吞吃人類,巨蟒順帶著接收了他的所有記憶,按照他的模樣化成了人。
靈智初開的妖蟒性情還沒有定,原先隻憑借本能行事,如今人類的記憶湧回蛇腦,竟也被帶偏了幾分。
她吃了它的蛇果,理應是它的雌蛇,卻跟著另一個酸臭的人類跑了。
還當著它的麵,說討厭蛇。
巨蟒有些惱怒,但更多的還是茫然。
為什麼它的雌蛇,跟傳承記憶裡的雌蛇完全不一樣?
就在此時,它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不輸於自己的畫麵。
是無為道長在青樓欺負一個女子。
明明那女子是清倌,不願意喝酒賠笑,但這男子非要摟著她的腰,一邊逼她喝酒,一邊讓她說出些輕浮的話語。
最後,他更是強硬地抱起女子,將她扔上了床。
床幃落下,女子的哭聲和男子的吼聲極為刺耳。
妖蟒的豎瞳轉了轉。
原來人類是這樣絞歡的。
怪不得它添它的“雌蛇”,後者卻始終不願意挪開鱗片。
又一個畫麵從腦海裡閃過。
還是無為道長,他在路邊幫助了一個被潑皮無賴欺負的妙齡少女。
少女對他一見傾心,甘願在破廟裡與他廝混、私定終身。
然而無為道長太無情太畜生,事後竟直接離去,少女肝腸寸斷。
......
妖蟒看了眾多畫麵,隻悟了一半。
沒悟透的那一半,是它不能理解為什麼人類會丟下自己的雌蛇。像它們種族,隻會和自己的雌蛇度過發青期。
但它到底已經悟透了一半,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