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原書中祁湛沒有見到李素雅最後一麵，在他趕到醫院的前一分鐘, 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閉上了眼睛。
商陸不知道這次李素雅是否會如同書中一樣離開, 她也做不到逆天改命, 留住李素雅的性命, 但她絕不會讓祁湛再一次遺憾。
祁湛不要命地往前衝，他視線所及之處皆是無邊的血紅, 周遭的一切都看不清, 聽不見，腦海裡隻剩一個念頭，他要快一點，再快到機場, 外婆在等他。
上班上學的高峰期, 七中外車來車往, 這時商陸總算追上祁湛, 眼見他要衝進車流裡, 她忍住心口翻滾的劇痛, 幾步衝上前拉住他拖回人行道, 不容質疑說：“跟我走！”
血紅的世界出現一絲裂縫，漸漸, 祁湛看清了少女的臉,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 額頭冒著細密的汗，總是上揚的嘴唇此時緊緊抿著。
他沒有掙脫，沙啞著聲音說：“機場, 我要去機場。”
“我知道。”商陸怕他衝動又跑走，死死抓緊他，“我叫了車，馬上到。”
她話音一落，一輛藍色出租車就在他們麵前停住，商陸二話沒說，開門就把祁湛塞進去，然後她跟著坐進去，關上門對司機說：“麻煩您，我們九點的飛機。”
“好嘞！”司機應了聲，用力一踩油門，車飛快竄了出去。
上了車，商陸總算沒那麼難受了，她掏出手機，開始訂機票。剛剛路上她沒時間訂機票，但飛往李素雅老家的所有航班，她在穿書當天已經查得清清楚楚，早上九點有最早的一個航班。
她點開軟件，直接訂了兩張頭等艙。
祁湛沒有問她為什麼知道，為什麼要陪他去，他低著頭，沉默著，漆黑的眼底沒有任何情緒。
商陸沒有如往常一樣打破沉默，她隻是溫柔且有力地握住他冰涼的手，想要分給他哪怕一點點溫暖。
因為她感受到了他的感受，心口的地方，在一次又一次失去親人的打擊裡，正在逐漸忘記如何去跳動，如何活在這昏暗、冰冷的世界。
出租車一路疾馳，八點準時到達機場，這次有商陸，祁湛沒有和原書裡寫的一樣，因為忘帶身份證錯過九點的航班，幾個小時後到達了那座海濱小城。
醫院裡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走廊裡很是昏暗，病房裡有女人在低聲啜泣著，所幸，這次李素雅終於等到了她的外孫，沒有帶著遺憾離開。
商陸沒有繼續跟著祁湛進去，她輕輕拉上門，轉身捂著胃背抵著牆壁，低頭細細喘著氣。她是第一次坐飛機，有些不適應，現在胃裡翻江倒海著難受。
吱。
病房門又輕輕拉開，哭得眼睛紅腫的中年女人從裡麵走出來，她看到商陸，背過身急急擦擦淚，回頭用不太流暢的普通話說：“你是小先生的同學吧？我是他家保姆，他說讓我帶你去樓下吃點熱乎東西暖暖胃。”
原來祁湛注意到了她不舒服，商陸唇角總算綻出一個小小的弧度，她對這個書中在李素雅去世後，一直幫著忙前忙後的女人很感激，她點頭：“謝謝您，許阿姨。”
“你知道我？”許雙湖帶著商陸往醫院食堂走，詫異問。
“嗯。”
商陸隻是點頭，許雙湖自然以為是祁湛告訴的，她沒有再追問，走著走著又抹起淚來：“小先生實在太不容易了，他才16歲啊，以後可怎麼辦啊……”
商陸心徒然一緊：“老太太她……”
“不行了。”許雙湖搖頭，“她撐著最後一口氣，隻是為了等小先生，見他最後一眼，現在小先生來了，她怕是……熬不住幾個小時了。”她紅著雙眼，“今天早上老太太吃著早餐突然頭痛，我們都以為和往常一樣，沒什麼大問題，沒想到剛到醫院就倒下了，我這才趕緊打電話給小先生，我真怕他趕不及過來，老太太走都走得不安心。”
許雙湖說話間到了食堂，許雙湖忙活一早上沒吃東西，商陸給她買了一份套餐，自己隻買了一杯豆漿。
商陸握著豆漿沒有喝，起身去一旁先給夏宛打電話請兩人的假，然後又打電話給蘇美荷，告訴她這幾天有事不回家。
她打完電話回去，許雙湖也剛放下手機，看到商陸，她沒憋住，咧著嘴哭出聲：“老太太她……走了。”
*
李素雅的葬禮三天後舉行，這三天，商陸住在酒店，沒有見過祁湛，直到第四天早上，祁湛打電話讓她下樓。
外麵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祁湛一身黑色的西裝，撐著黑傘等在花壇旁，與周圍行色匆匆的路人格格不入。
幾天不見，他消瘦不少，臉頰都凹了下去，臉色白得好像覆了幾層雪，皮下在靜靜流動的靜脈清晰可見，全身上下，也隻有那還在流動的靜脈，有那麼一丁點兒生氣。
商陸眼眶一熱，快步走過去。
祁湛將傘完全撐到她頭上，失去血色的唇輕輕動了動：“走吧。”
商陸點點頭，安靜走在祁湛旁邊，時不時悄悄望他一眼。現在的祁湛和當初的她一樣，不哭不鬨，仿佛生命已經被抽空，行走著的，隻是空著的軀體。
她心疼，卻又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