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2 / 2)

總有老師要請家長 璟梧 12632 字 4個月前

舒敏希微微皺眉,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沙紀,遲疑片刻,什麼也沒說,鬆開她胳膊上車。

沙紀衝陸知喬感激地笑笑,迫不及待跟著上去。

一路上很安靜,誰也沒有說話,車程大約半小時,走到一半,陸知喬手機響了,是女兒的電話。孩子起床發現她不在,有點難過,電話裡哼哼唧唧地撒嬌,她溫聲軟語安撫了好一陣,答應回家給帶小蛋糕,那小妮子才罷休。

一時忘記是在車裡,上司和客戶的女兒就在後麵坐著。

“你也有孩子嗎?”沙紀輕聲問。

陸知喬一愣,手機收進包裡,點頭道:“是的,我女兒十二歲了。”

“那一定是個漂亮可愛的小公主。”沙紀眯著眼笑,嗓音細細的,神情明顯放鬆下來。而後忍不住多說了幾句:“我也有個女兒,再過兩個月就六歲了,她……”

忽然想起了什麼,話音頓住,轉頭望向身邊的人。

舒敏希臉色陰寒如鐵,眼底凝成一片霜,她不動聲色撇開臉,看著窗外,隱沒在嘴角的冷笑浮起來。

詭異的沉默。

陸知喬察覺情況不對,瞥了眼後視鏡,見沙紀低著頭不說話,舒敏希看窗外也不說話,隱約明白了點什麼,識趣沒吭聲。

……

工作十年,陸知喬隻見過董事長兩次,一次是剛入職那年的年會上,一次是升任總監的時候。印象裡那是個長得頗有異域風情的女人,高鼻深目,冷豔妖嬈,像神話傳說中的蛇發女妖美杜莎。

她叫顧殊寧,據說是混血兒。

近二十年前,她白手起家創辦了現在的新北集團——那會兒還隻是個小公司。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退居幕後,一直很低調。

她居住的洋房小區,建成至今有十多年了,很舊的樓盤,舒敏希有她家鑰匙,一路上樓,踏進屋裡,迎麵撲來濃重的香燭味,混合著酒氣,進門就看到客廳茶幾上擺著兩三個空酒瓶,地上也有。

到處都插滿了塑料假罌|粟花,大片的紅色鮮亮刺目。

舒敏希冷了一路的臉,忽而染上悲憫神色,她不顧形象地甩了鞋子,衝進臥房:“寧寧姐——”

沙紀也衝了進去。

兩人很久都沒有出來。

陸知喬看著地上的酒瓶,潔癖發作,彎腰一個個撿起來,起身一抬頭,就見電視機櫃上擺著兩個牌位,旁邊是兩張黑白照片,差點沒嚇死。

牌位上沒有字,照片上的女人也不認識,整間屋子彌漫著詭異陰森的氣息。

過了會兒,人出來了。

她還是很美,但老了許多,明明四十出頭的年紀,卻滄桑得像是踏進了垂暮之年,她穿得樸素,手裡捏一串佛珠,眼神空洞,說話總是心不在焉的,沒幾分鐘就覺得累了,讓她們不要吵她。

彼時陸知喬不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曾經的偶像……

.

離農曆新年還有半個月,周五晚上,公司在xx酒店宴會廳舉辦年會。

每年的年會形式都差不多,老總們講話,專業團隊表演,同事們吃吃喝喝,抽獎發禮品,鬨哄哄一陣各回各家,委實有些倦了,而今年不知是誰想出來的餿主意,讓每位高管都上台表演一個節目,類型抽簽決定,沒有重複,且不能互換。

各部門總監雖然暗地裡叫苦,但都樂意配合,私底下準備節目,硬著頭皮也要上去。

陸知喬很幸運,抽到了唱歌。

舞台燈光絢麗閃耀,背景大屏幕上滾動著令人眼花繚亂的圖案,她穿一襲黑色曳地無袖長裙,手持話筒站在正中央,深情款款地唱了一首《相見恨晚》。

很老的歌,調子朗朗上口,她的嗓音不如原唱那麼渾厚有力,而是溫柔輕細的,彆有幾番纏|綿悱惻的滋味。

唱完,底下掌聲雷動,有人吹口哨,有人大聲叫好。

角落裡,祁言靜靜地注視著舞台上的身影,瀲灩眸光忽明忽暗,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果汁,帶著酸甜味的液體順著喉嚨淌入腹中,涼意顫顫,心也微微涼。

喜歡的人唱了她最討厭的歌。

那人在舞台上自信優雅,落落大方,笑得眼睛都彎成了弦月,哪裡像是平日那個冷淡自持、笑臉都不肯多給一個的陸知喬。她莫名地嫉妒在場所有人。

掌聲逐漸息止,陸知喬把話筒交還給主持人,小心地提著裙擺走下舞台。她沒回最前麵那桌的座位,而是徑直去了洗手間。

祁言眯了眯眼,放下杯子跟過去。

洗手間裡傳來嘩嘩水流聲,陸知喬站在鏡子前洗手,餘光瞥見有人進來,隨意轉頭望了一眼,倏地僵住,睜大了眼睛:“你……你怎麼在這裡?”

“你猜?”祁言揚了揚眉尾,緩步上前。

近距離看到陸知喬化濃妝的臉,一雙翦水秋瞳勾勒著粗黑濃重的眼線,尾部淚痣生動憐人,塗抹著紅棕色口紅的唇飽滿豐|潤,既妖嬈又頗有幾分欲的味道,再走近些,鼻尖吸入陌生的香氣,不似“狩獵女神”那般雲淡風輕的冷,而是豐富張揚的女人味。

濃豔,成熟,淩厲。

從頭到腳完全嶄新,她幾乎要不認識了。

陸知喬直起腰背,手從感應水龍頭下拿開,水停了,她臉色有些窘迫,耳根子迅速泛紅,半晌才道:“你是不是有朋友或者親戚在我們公司上班?”

今年的年會,每人可以帶一個家屬或者朋友,她原想帶女兒過來,但想著下周就要期末考試,便讓孩子在家看書複習。

隻有這個可能。

她的世界之小,無處沒有巧合,無處不是祁言。

“對,我朋友在這兒工作,她老公|臨時加班來不了,便宜我。”祁言直勾勾盯著她的臉,眼底湧動著燥意。

“是誰?”

“不告訴你。”

陸知喬皺眉:“出去看你坐在誰旁邊,我就知道了。”

“饒命啊,陸總監。”祁言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萬一你以權謀私,我朋友可就倒黴了。”

“看樣子是我部門的了?”

“……”

這人私底下嬌軟悶騷,柔柔弱弱好欺負的模樣,誰能想到還有如此淩厲一麵,祁言啞然失笑,目光變得意味深長。

“池念,你手下的大區經理。”

“我不會以權謀私。”

“剛才唱得不錯。”祁言輕巧地轉移話題。

不提還好,一提,陸知喬頓時羞怯不已,隻覺臉上燒得厲害,慌忙避開她的眼睛,提起裙擺快步走出去。

……

兩人幾乎同時回到小區,黑色車子在前,白色車子在後。

陸知喬想先一步上樓,以最快的速度下車鎖門,進了電梯間,然而電梯在樓上,等待下來的功夫,祁言已慢悠悠地來到她身側,與她並肩站立。她仍然穿著禮服裙,濃妝越夜越美麗,燈光下臉蛋白裡透紅,不知是腮紅的效果,還是因窘迫而起。

一道上九樓,相安無事。

陸知喬率先踏出電梯,剛邁了兩步,就猛地被人從後麵抱住,一個轉身,後背抵在了牆上。

驚呼被熱烈的吻淹沒,瘋狂而強勢。

但出乎意料的,時間並不長,祁言很快放開了她的唇,低低喘著氣:“跟我試試。”

“祁言……”

“你終於主動喊我名字了。”

唇上的口紅糊成一片,兩人的嘴巴都像腫了似的,陸知喬心跳得飛快,指尖一陣麻癢,她深呼吸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輕聲說:“我能感覺到你的成長環境很不錯,除物質之外,精神也很富足。”

“嗯?”

“言行舉止,衣著談吐,處事的態度。”

“你的眼睛裡裝著整個世界,你的臉上寫滿了探索欲,你說話做事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安全感……”陸知喬閉著眼睛,像是自言自語。

“這些東西是許多人終生難求的寶貴財富,你很幸福,我也真心祝願你一直幸福。”

祁言隱約聽出一絲不對勁,緩緩鬆開她:“什麼意思?”

“我覺得,我們不是一路人。”

陸知喬緩緩睜開眼睛,漆黑的瞳孔中映出她冷豔的麵龐,此刻忽而坦然,平靜,壓在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下來。

長久的沉默。

“是真心話嗎?”祁言直視著她的眼睛,平靜問道。

“是。”

兩人緊貼在一起,彼此的體溫融合,香氣交織縈繞,呼出的氣|息被對方吸入肺裡,往複循環,氣氛陡然間曖|昧十足。

“好,我知道了。”

祁言彎了彎唇角,放開陸知喬,神色淡然地朝902走去。

忽然,她頓住腳步,幽幽的嗓音飄過來:

“總有一天你會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