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1 / 2)

總有老師要請家長 璟梧 10180 字 4個月前

那蛇體型細小, 渾身覆蓋著黑黃相間的鱗片, 兩粒綠豆眼陰森詭異,鮮紅分叉的舌頭伸伸縮縮,一副凶狠戒備的樣子。陸知喬嚇得尖叫一聲,心臟驟縮, 連連爬著往後退。

“怎麼了?!”

祁言見狀不對,拔腿跑過來, 就看到陸知喬細白的小腿上淌著猩紅的血, 觸目驚心。

不遠處草堆裡傳來微弱的沙沙聲,一條披著黑黃花紋的小蛇扭動身子快速遊走,她一愣, 頓時怒從心起,搬起草裡的石塊幾步追上去, 掄胳膊狠狠一砸,不偏不倚砸中蛇頭, 那蛇抽搐了兩下, 再也沒動。

植被茂盛的熱帶雨林氣候濕暖, 是各類蚊蟲蛇蟻的天堂, 小島上常有野生動物出沒的幾個區域都禁止遊客進入, 但為了保護當地生態環境,限製並不是很嚴格, 以至於像蛇這樣移速快到處竄的生物根本防不住。

曾經發生過幾起遊客被毒蛇咬傷的事件, 有的救治不及時毒發身亡, 有的救治及時保住了命, 要麼截肢要麼留下後遺症,慘不忍睹。

那瞬間,祁言腦海裡閃過諸多念頭,卻也來不及細想,慌忙跑回陸知喬身邊,二話不說蹲下來拆鞋帶。

“祁言……”

陸知喬臉色發白,嘴唇不住地顫抖,聲音有些沙啞,幾乎是用氣息送出來的。她死死盯著自己腿上的傷口,鮮血不斷湧出來,順著細嫩的皮膚滑落,仿佛察覺不到疼痛,腦子出乎意料的清醒鎮定。

印象中生活在熱帶雨林裡的蛇,大多數是有毒的,且因為雨林氣候炎熱潮濕,食物資源豐富,蛇的毒素更加致命。

她也許會死。

過去那些艱難的日子裡,她無數次想過終結生命,但責任感迫使她咬牙活著,隻要想到十幾年前的罪惡,想到年幼無依的女兒,再苦再難都可以忍受。但今天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使得一切都不可控,假如她死了,女兒怎麼辦?

她的妞崽,還不滿十四歲,就要又一次經曆生離死彆。以後由誰來撫養?會不會被送去福利院?有沒有人疼她?是不是要吃很多苦?

想到這些,心窩子酸得發澀,淚水倏地湧上來,含在眼眶裡打轉。

“嗯,我在。”祁言拆著鞋帶,頭也沒抬,聲音低沉帶著喘。

她的手有些抖,往外抽帶子抽空了幾次,終於兩根都拆下來,拚接在一起,纏到傷口上方的位置,用力束緊,打了個結。

陸知喬輕吸了吸鼻子,捉住她的手,聲音十分平靜:“我的銀|行卡密|碼是070217,所有卡都一樣,家裡存折放在我衣櫃最下麵的抽屜裡,還有房|產證,戶|口本,都在,另外……”

“閉嘴。”祁言咬牙打斷,抱住她,“不會有事的,你聽我說,現在,保持平穩呼吸,彆慌,儘量延緩毒素到達心臟的時間,坐在這裡彆動,我去打急救電話。”

“祁言…祁言……”

眼淚簌簌落下來,視線模糊了,陸知喬緊緊抓住她的手,哽咽著一遍遍喊她名字,餘下的話卻堵在胸口,實在說不出來。

她為什麼會想到祁言?怎麼有那個臉開口?她憑什麼?

“嗯,沒事的,彆哭。”

祁言一手捧住她的臉,指腹緩緩擦去淚痕,另一手輕拍了拍她的背,密密匝匝的吻落在她額頭,溫聲細語安撫:“我們三個人來,也會三個人回去,相信我。”

她知道她想說什麼。

假使出現最壞的情況,不需要陸知喬囑咐,她也必然會那麼做,因為她祁言是聖母,因為她喜歡這個女人,因為她愛屋及烏。但她不願去想所謂的假設,沒有假設,最壞的情況不會發生。

陸知喬抽搐了一下,怔怔地看著祁言,那雙眼睛裡充滿堅定與自信,莫名使人安心,她緩緩鬆開手,含著淚調節呼吸。

“我去打電話。”

黃金救援時間耽誤不得,車子就停在路邊,祁言安撫好人的情緒,跑過去拿手機,撥通了當地急救電話,言簡意賅地報告現場情況。主島城區最大的私立醫院,配備與K國本土不相上下的優質醫療資源,她被告知把傷者送到登島入口處,等待直升機救援。

四周靜謐,聲音從路邊傳過來,冷靜,鎮定,語速雖快但吐音清晰,沒有絲毫慌亂。

陸知喬安靜聽著,側頭望向那道身影,心緒漸漸平靜下來,淺勾起嘴角,苦笑一閃而逝。

最慌亂無助的時候,祁言就像定心丸,溫柔融進她心裡,給予她底氣和信念,明明是關乎生死的危急時刻,依然那麼鎮定從容,她想象不到還有什麼事情能讓那人大亂陣腳。

臨到直麵生死之際,她忽而變得矯情了,有些多愁善感,這麼多年一個人扛著小家過來,始終把自己繃得緊緊的,靠責任感堅持,沒有人問她累不累,沒有人關心她苦不苦,當然,她也不抱怨,不奢求,因為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祁言一個溫柔的眼神,兩三句簡單的話,動作利落的行動,輕而易舉擊潰她脆弱的防線。她不過是個平凡庸碌的人,能被如此記掛,哪怕是死了也值當。

一點點心動,轉瞬即逝。

“直升機馬上就到!”

聲音打斷了思緒,陸知喬醒過神,看到祁言拎著應急包三兩步跑過來,蹲下|身子,目光落在她鮮血直流的小腿上,微微擰起眉,低頭翻出紗布和生理鹽水。

擦拭掉流出來的血,衝洗傷口,兩排細密的咬|痕赫然暴露在視線中。

祁言一愣,盯著那傷口半晌,湊近仔細又看了看,喃喃道:“這應該是無毒蛇咬的……”

“什麼?”陸知喬忍著疼問。

“毒蛇用毒牙咬人,傷口應該是兩個洞,無毒蛇的牙齒有兩排,又細又小,傷口就是這個樣子。”她嚴肅道。

方才看到那條蛇,祁言也被嚇一跳,第一反應是蛇有毒,便滿腦子隻想著救人,忽略了觀察傷口。早年她跟朋友去亞馬遜雨林一帶采風,當地有個村子幾乎每人都被蛇咬過,胳膊上腿上多少帶點疤痕,有被毒蛇咬了,救治及時活下來的,有被無毒蛇咬了沒事的,那傷口完全不一樣。

雖如此,她卻不敢保證,自己畢竟不是蛇類專家,有毒沒毒還需去醫院做診斷。

陸知喬輕吸一口氣:“真的嗎?”

“還是得去醫院。”祁言不敢鬆懈,用紗布纏繞包紮好傷口,“野生動物很多帶細菌的,就算沒有毒也要打破傷風針,來,我扶你。”

她拉起陸知喬一條胳膊,繞過自己脖子搭在肩上,小心翼翼地攙扶人走出樹林。

“媽媽——”

陸葳上完廁所回來了,蹦跳著小跑到車邊,發現裡麵沒人,轉身一張望,就看到祁言攙扶著陸知喬從林子裡出來,後者腿上還纏著紗布。

“你的腳怎麼了?”小姑娘擰眉盯著她小腿。

陸知喬張了張嘴,正想實話實說,祁言先一步搶道:“沒事,你媽媽被樹枝劃了一下,怕感染,現在我們去醫院。”

陸葳點點頭,乖巧地打開車門,幫忙攙扶媽媽上車,而後自己也上去,坐到她身邊。

祁言沒立刻上車,而是繞到貨箱拿了個大塑料袋和一次性手套,返身跑回樹林,找到那條被砸死的蛇,戴上手套把它拎起來塞進塑料袋裡,擋在身後提回去,丟到貨箱裡。

舊皮卡穿梭在林間小路上,速度比來時快了很多。

午間氣溫升高,雨林裡愈發潮濕悶熱,路上碰到一個小型旅遊團,導遊正拿著擴音器講解小島的曆史,祁言不得不減速,經過他們又提速,一路暖風呼嘯,終於快要到雨林入口。

“媽媽,痛麼?”

“不痛。”

母女倆坐在後麵小聲說話,陸葳抱著母親的胳膊,時不時低頭看她的腿,雪白的紗布已經被血染紅,且麵積愈漸增大,好像止不住。陸知喬摸了摸女兒的腦袋,溫聲安撫著,冷靜下來之後,心裡倒是沒那麼緊張了。

看過人肢體被毒蛇咬的圖片,不是青紫發黑就是紅腫潰爛,但自己腿上目前除了痛,沒有其他感覺,傷口也隻是流血,不見變化。

她稍稍放寬心,摟緊了女兒,視線微抬,望見祁言正從後視鏡裡看她們,給了一個寬慰的眼神。

……

車子抵達雨林入口,旁邊就是被圍起來的專用停機坪,恰好救援直升機正降落,巨大的螺旋槳旋轉著發出噪聲,老遠就吸引了遊客們的視線。

兩位救援人員抬著擔架下來,陸葳小朋友驚呆了,以為這個地方的救護車都是救護“機”,她看著媽媽被抬到擔架上,而後自己也上去了,耳邊是祁老師的叮囑:“妞妞,你先跟媽媽去醫院,我把車子開回去,再去找你們。記得要跟緊媽媽。”

說完,祁言把裝蛇的塑料袋提上去,用英文跟救援人員交代了幾句。

小姑娘拍著胸脯點頭:“好,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