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1 / 2)

海風濕暖, 將陸知喬帶著顫的嗓音吹進祁言耳朵裡, 後者先是一愣, 繼而內心狂喜,平直的嘴角漸漸揚起弧度。()她能這麼問, 就說明在思考兩個人的關係, 既然思考,疑惑, 就意味著心裡有了悸動的萌芽,哪怕它很微弱。

祁言不敢表現出欣喜, 隻收攏雙臂抱緊她,輕吻她頭發:“你的什麼我都喜歡,我喜歡你的全部。”

這個問題想過很多次。夜深人靜時獨自躺在家裡床上, 隔著幾步遠的對門便是心念之人, 她一遍遍地想,想到了所有吸引她的元素, 淚痣, 香味, 或是扣子。但這些都不能夠代表陸知喬。

沒有淚痣, 她也喜歡陸知喬。換一款香水,她依然喜歡陸知喬。從此最高處扣子散開, 她還是喜歡陸知喬。

從她開始想要探索、了解的時候, 從她開始克製自己欲念的時候, 陸知喬在她眼裡便不是隻能欣賞或裝飾的單一元素, 而是活生生的, 複雜的人。

所以,不是喜歡什麼,隻因為是陸知喬,才喜歡。

陸知喬心頭微顫,像有激蕩的電流湧過,麻麻癢癢的。從小到大向她表達愛意的人不少,卻無一能觸動她,同樣的話,誰說都假模假樣,乾巴巴的,從祁言嘴裡說出來卻讓她心神蕩漾。

一定是這人經驗豐富,曉得怎麼哄人開心,她可不能信。

“你需要看眼科。”陸知喬冷冷道,板起麵孔。

——噗

祁言嗤笑出聲,也不急著解釋,順她話說下去:“那我可能還需要看心內科。”

“?”

“一看到你,我的心臟就亂跳,不知道什麼毛病。”

“……”

祁言一張嘴皮子慣會撩人,陸知喬起先有點懵,反應過來頓時紅了臉。她自小沒什麼感情經曆,單戀居多,彆人追她又看不上,講再多好話都無感,而今天祁言這麼說,她一下子仿佛回到少女時代,心也開始亂跳。

熱意從心口竄上來,點燃她的臉,慢慢地,耳尖也發燙了。

陸知喬小幅度掙紮了下,借頭發擋住臉,嗔道:“趕緊看醫生去,鬆開我。”

“不去。”祁言拂開她頭發,“你就是我的醫生。”說完湊到她頰邊很小心地吻了吻,薄軟的嘴唇察覺到燙感,眸裡掠過笑意。

猝不及防地,陸知喬喉嚨裡悶哼一聲,羞得不行,忙偏頭躲開,掙紮幅度愈漸加大。

“彆動。”

“你放不放手?”

“讓我抱一會兒。”祁言捉住她兩隻手腕,摁在欄杆上,用話轉移她注意力:“我也問你一個問題。”

陸知喬停止掙紮,手被束著不得動彈,呼吸就亂了,低低嗯聲:“你問。”

“你就那麼信任我嗎?”

“……什麼?”

“中午的時候。”祁言眯起眼,“你就不怕我拿走你全部的錢,然後丟下妞妞不管麼?”

指尖抵住陸知喬的脈搏,輕輕摩挲著,感受到皮膚裡流淌著溫熱的鮮血,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動,她鮮活的生命完好如初,想起就心驚後怕,覺得好險。

陸知喬眼皮低垂,喃喃道:“你不會的。”

“為什麼不會?”

她抿了抿唇,沒答。

“嗯?”

海浪斷斷續續拍打著岸邊濕泥,乘著鹹濕的風送來暖意,四周黑魆魆的,寂靜無聲,如此環境使人安逸放鬆,愁思萬千,最好吐露真心話。陸知喬彎了彎嘴角,輕歎:“我信你。”

極輕極簡單的三個字,落在祁言心裡沉甸甸的,分量很重。

能得到一個人的信任,很不容易,尤其是自己喜歡的人,陸知喬這麼說,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在她心裡占著一點點位置呢?祁言不敢細想,自嘲地笑了笑,也許這人隻是生死關頭顧不上理智,自己恰好在旁邊罷了。

“你這麼單純好騙,談戀愛了可怎麼辦?”祁言試探地開玩笑。

談戀愛。

這三個字,陸知喬覺得很遙遠,她似乎從沒想過,更彆說正兒八經認真談過,她暗戀的人不少,追她的人也多,能拿出手的感情經曆卻幾乎為零。祁言突然提到,她便翻開了自己的回憶。

“我不會談戀愛的。”她淡聲說。

祁言身子一僵,笑容也有點僵:“你上次不是說,有單戀過女人嗎?”

“高中的事了。”陸知喬好像完全沒察覺到她的試探,“我很小就知道自己喜歡女生,最開始是暗戀我的初中英語老師,然後到了高中,喜歡隔壁班的班花,大學也短暫地喜歡過兩個,但都隻是一時好感……”

她自顧自地絮叨,眼尾深黑色的淚痣愈發迷人,祁言卻是心亂如麻,忍不住打斷:“你天生就是彎的?”

“嗯。”

“那你和妞妞的爸爸……”話到一半噎住,祁言始終覺得這是陸知喬的**,由自己過問不妥,應該等她主動說,但方才沒控製住,脫口就問。

如今社會風氣並不比原來開放多少,同性戀依然沒法站在陽光下,即使天生喜歡同性,最後也可能選擇跟異性結婚,畢竟這條路太難堅持。祁言隻當自己是何不食肉糜,以為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樣無壓力地堅定。

但其實,陸知喬有怎樣的過去,與她半點關係也沒有,陸知喬哪怕天天去約|pao,她也管不著。

她隻想擁有她的未來。

“妞妞她爸爸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聲音很無力,陸知喬眉心緊擰起來,說完便抿住唇,被摁在欄杆上的手指倏地蜷縮,指甲摳住了掌心,肩膀微微發抖。

祁言在後麵抱著她,看不見她的表情和眼神,卻感受到了這般肢體反應,心霎時急速地往下墜落,有股濃濃的酸意湧上來,艱難開口:“你很愛他麼?”

她更看不懂陸知喬了。

“愛。”陸知喬嗓音輕顫,“但不是你理解的那種愛。”

“什麼意思?”

她不說話了。

祁言眸色暗沉,急得抓耳撓腮,心裡火烤似的,卻不敢催問,隻收攏了些手臂抱緊她,逐漸加重力道。

仿佛是感知到她情緒,陸知喬仰起頭,望著滿天星子眨了眨眼,輕聲說:“我沒有跟男人結過婚,也從來沒喜歡過男人。”

天空是藏青色的,又有一點深墨藍,殘月被星鬥包圍,發出冷寂淒清的銀光,視線漸漸移下去,寬廣的天,深沉的海,瞧不見相接的邊際,延伸出無限的迷茫感。

她有很多秘密,有些可以說,也願意說,就當做是回饋給祁言的信任。但更多的,都是她心上經年累月不見好的傷疤,撕開便能窺見裡麵血淋淋的骨肉,所以那是禁地,隻有夢裡才可踏足。

祁言一怔,朦朧間感覺好似明白了什麼,但又不太明白。陸知喬是個謎團,心裡藏著太多事,她抽絲剝繭般一層層揭開保護膜,每當以為能觸及最深處時,碰到的卻是冰冷堅固的防護。

“不說這個了。”陸知喬深呼吸著,收回目光,嘴角勾起苦笑。

祁言用臉蹭了蹭她頭發:“為什麼你願意告訴我這些?”

“我說過了,我信你。”她側頭笑,“既然信,就得拿出些誠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