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1 / 2)

總有老師要請家長 璟梧 11285 字 4個月前

看到第一條消息, 祁言腦子裡已醞釀好千言萬語,準備罵過去。當今職場競爭殘酷而激烈, 女性尤其艱難,為了生個孩子就腦熱放棄工作, 簡直是腦漿給煮了糊糊, 拎不清。

點開輸入框, 彈出鍵盤, 還沒來得及打字, 池念發來了第二條。

【拜陸總監所賜,我終於擺脫她了】

祁言愣住。

正常人這會兒該疑惑究竟怎麼回事, 祁言卻是心裡倏地竄起一股無名火,“陸總監”三個字像踩中了她雷區,頃刻整個人就爆|炸了。她指尖飛快地跳躍著打了一排字, 重重地戳下去發送鍵,敲出“咚”地聲響。

【陸總監怎麼你了??】

這話若是用嘴巴講出來, 語氣必定不會好,可文字顯示出來,便使人捉摸不透, 甚至誤解。

顯然,池念誤解了。

以為祁言義憤填膺, 質問上司如何欺負她。

池念發來幾條長長的語音。

祁言正後悔自己沒先問情況就打字質問,有些慶幸兩人不是語音通話, 否則自己這衝動的語氣容易暴露心思。她耐心點開語音, 逐條聽了一遍。

“月初我跟陸總監說了我懷孕的事, 她讓我上行政班,不用出差打外勤卡,我明白她是好意,但那時候我手上有項很重要的工作,推進到關鍵地方了,我不想耽擱,也怕有閃失,就想再堅持一下……”

第一條,是陸知喬曾對祁言說過的。

祁言心緒平複下來,也生出一絲好奇,繼續聽。

她知道,池念因為身體緣故搞砸了,最後是陸知喬收拾了殘局。第二條語音裡,池念承認自己搞砸,覺得愧疚,對不起上司也對不起同事。

“是我自己身體不爭氣,唉……然後我回去跟我老公商量了一下,還是身體為重,就先上行政班。結果你猜我們那位陸總監怎麼著?她把我手裡所有客戶的資料和訂單記錄全部分給了彆人,美其名曰減輕我工作量,讓我去平台發發產品就行。”

“這沒什麼,我忍,誰讓我身體不爭氣呢?後來她又要我把我的郵箱賬號和密|碼給彆人,當然,我沒給,她也沒說什麼。”

“然後她讓我去帶部門裡新來的業務員,好,我去,新人還算熟悉得快,我也就帶了不到一個禮拜。但最氣人的是,月底考核部門評分她給我60分,意思是工作能力差,各方麵都不好。”

“我也是傻,一開始還沒察覺出什麼,後來才發現她就是在給我穿小鞋。《勞動合同法》規定了孕期和哺乳期公司沒權力改變員工的工資和待遇,但她變相鑽法律空子……”

靠提成吃飯的崗位,搶客戶等同於搶飯。

沒有提成,意味著池念後麵幾個月隻能拿基礎工資,但由於崗位的特殊性,這並不算改變工資和待遇,因為基礎工資和待遇沒變,隻是她拿不了高薪。

“我本來不想辭職,那樣生育保險就白交了,但是她每天都要找我的麻煩,明裡暗裡給我穿小鞋,我還隻能啞巴吃黃連,她真的……不愧是八年爬到總監之位的人,我鬥不過她,我服氣了,我走了算了……”

“孕期公司不能辭退員工,但是她這招高明,目的也達到了,讓我自己主動提辭職,皆大歡喜。”

“我隻是想不通,我跟在她身邊五年,之前從來沒給她添過麻煩,幫了她不少,也不是剛進公司就懷孕,她就那麼容不下我?但我隻能自認倒黴,說到底,還是身體不爭氣。”

池念一口氣發了很多,說到後麵泣不成聲。

祁言安靜聽著她的控訴,怒火早沒了蹤影,反倒覺出幾分心酸,仿佛看到陸知喬一邊照顧女兒一邊工作的情景,沒有人幫她,沒有人可以依靠,那時候,應該比這更難吧?

這事兒沒有誰對誰錯,隻有不同的立場。

在朋友麵前,祁言自然不能幫著陸知喬說話,何況池念這會兒正在氣頭上,該讓她情緒儘快穩定,免得影響肚子裡的寶寶。

她也發語音。

“阿念,彆哭了,你現在是兩個人,動氣對身體和寶寶都不好。”她溫聲細語哄了會兒,乾脆開語音通話。

待池念情緒穩定下來,她聊著聊著把話題帶往母嬰護理上,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就接受現實另尋辦法,總不能一直困在死胡同裡。末了,她想到自己家也有做外貿的公司,但不是主要業務,所以規模不大,假使池念產後找不到工作,可以去試試。

“言言,你們家到底是做什麼的,感覺你總有辦法有門路,唉……”池念在那頭歎氣。她隻曉得祁言家裡有錢,父母是做生意的,但不清楚具體什麼生意。

祁言低調慣了,敷衍道:“就一個小破加工廠,剛才說給你保底的那家公司,隻是跟我們有業務往來。安心啦,天塌下來先有你老公頂著,他不行了我再上。”

越低調,越自由。

“好好養胎,過幾天我去看你,給我乾兒子打個招呼。”

“還不知道性彆呢。”

“希望是兒子,你家未來的小公主有哥哥比有弟弟好。”祁言這麼說。

其實,有姐姐或妹妹更好啊。

終於聽到池念的笑聲,祁言鬆一口氣,也笑起來。慶幸自己開的不是視頻通話,她想,她現在的笑容一定很難看。

.

天色漸暗,雨仍舊下不停,窗外煙雨朦朧。

晚餐是祁言掐著點做好的,剛擺上碗筷,陸知喬就回來了,飯桌上儼然是一家三口。

也不知何時起,生活上兩個人像搭夥過日子,祁言工作沒那麼忙,在家的時間多些,幾乎包攬了做飯的活兒,她也樂意歡喜,而陸知喬漸漸適應了,便時常幫買菜,替祁言交水電燃氣費。

經濟方麵,倒是誰也不彆扭,不會覺得欠來欠去和斤斤計較。

今晚母女倆都有些反常,妞妞從頭到尾沒說幾句話,小心翼翼的樣子。陸知喬眉心始終微擰著,看起來心事重重,話也少。

女兒她知道,是被親媽訓了,至於孩子媽……

吃完飯,陸知喬讓女兒回去寫作業,小姑娘一聲沒敢吭,乖乖回家。而她習慣了,飯後在祁言這兒坐一坐,兩個人說說話,聊孩子,或看過書、電影,或八卦趣聞。

久了,愈發覺得一個人呆著孤寂。

可是今天,她心裡揣著事,想跟祁言說,卻又不知怎麼開口。

長年累月冷淡慣了,使得陸知喬麵無表情的樣子看上去像是在生氣,她靠坐在沙發上,頭微低,眉心攏起淺淡的褶皺,目光空洞,食指和拇指反複摩挲著抱枕邊角,眼尾烏黑的淚痣愁苦慘淡。

一臉苦相。

她調整坐姿,換了條腿架著,唇突然被一塊硬物抵住,垂眸一瞥,是糖。圓圓的白色奶糖,散著淡淡的奶香氣。

捏著糖的手指修長骨感,淡青色血管分明,陸知喬微怔,小心張開嘴唇,小心吃糖,萬分小心,還是碰到了祁言的手指。她撇開臉,嘴裡含著糖,味蕾被奶香氣覆蓋,是很甜。

祁言彎著眼睛笑,坐下,抓過她的手捂在手心裡。笑意自然散去,便輕聲開口:“阿念今天跟我說……她辭職了。”

掌心裡的手指縮了一下,蜷起來。

陸知喬咬著糖,牙齒還沒用力便突然停住,糖卡在腮邊。她側頭看一眼祁言,後者並未看她,她嚼碎了糖果,咽下甜味,低沉道:“你是來質問我的嗎?”

心揪了起來,亂跳如擂鼓。

池念是祁言的朋友,又是個孕婦,辭職辭得不太愉快,想必什麼都跟祁言說了。她也正打算告訴祁言,隻是還在醞釀,沒想到這人先自己一步,主動與被動之間,差著天壤之彆。

祁言主動問起來,她就覺得話裡隱約含著質問的意味。

質問她,一個孕婦好好的為什麼要辭職,是否她做了什麼。加上此前她抱怨過池念搞砸工作,她的嫌疑就更洗不清了。她是上司,是部分人眼裡的強者,池念是下屬,孕婦,是部分人眼裡的弱者。

強欺弱,弱有理。不變的搞笑邏輯。

祁言或許會站在弱者那一方,何況還是朋友。思及此,她便有些難過,心裡泛起酸意,還有一點點委屈。

“你還是不信任我。”祁言低著頭,一根一根掰直她手指。

陸知喬僵住。

“阿念確實都告訴我了。”祁言平靜道,眸裡浮起苦笑,“我想跟你說,你沒有做錯。”

“你不怪我麼?”

“怪你什麼?”

“我給她穿小鞋。”

祁言揚了揚眉,眼睛彎如月牙,“那你給了嗎?”

陸知喬側頭望著祁言,又被那雙眼睛吸進去,浮沉,翻騰,堵在心口的大石頭粉碎,埋藏的情緒悉數湧出來。她糾起眉,歎道:“我知道,女人、職場、家庭,所有道理我都知道,我也親身經曆過,我理解她,同情她,但我愛莫能助。”

“我沒給她穿小鞋,我把她要負責的工作交給彆人,但她覺得我給她穿小鞋了,對嗎?”

祁言神色微僵,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