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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老師要請家長 璟梧 12165 字 4個月前

()微涼的指尖觸到脈搏,皮膚下跳動著溫熱的血液,陸知喬不由攥緊了,用懇求的目光看著她。

視線裡完完整整映出這張臉,短短兩天,憔悴了不少,臉色有些蒼白,眼底一片淡淡的淤青,整個人看上去消沉頹靡。

及腰長發也被剪掉了,隻留到肩膀後麵,碎落不齊,透出幾分冷漠的氣質。

她心口抽了一下,愈發地疼。

“祁言……”

祁言盯著她片刻,漠然轉眼:“不想談。”手腕掙紮著,試圖擺脫她鉗製。

她抓得愈緊,不放。

兩人力量稍有懸殊,她須得兩隻手才能抓牢靠,心裡一著急,力道沒輕沒重的。祁言被抓疼了,皺眉,不耐道:“該說的我都在信裡麵說了,沒什麼好談的。”

“我知道是我自己的問題。”陸知喬輕聲說,“那天是我太衝動了,沒有及時冷靜跟你溝通,對不起。當然,這不是根本原因,是我心裡有些東西,還沒有想清楚,我……”

原來感情上的卑微是這種感覺。

從她承擔起撫養女兒的責任開始,生活裡便隻有工作和孩子。那種為了喜歡的人卑微小心的感覺,如塵埃般湮滅在時間的長河裡,已經是高中的事了,久遠,且給她帶來了難以磨滅的傷痛。於是這十幾年,她麻痹了自己,親手埋了自己。

她篤定自己後半生的日子,隻有工作和女兒,一眼能望到頭,因此,她不會再主動喜歡一個人,更不會主動挽留。

可是,她遇見了祁言,淪陷進這人溫柔的漩渦裡,哪裡由得自己。

她不想失去她。

祁言將臉撇向一邊,背著光,看不清表情。

明明已經被傷得千瘡百孔,感覺自己心力交瘁,可是聽到陸知喬低聲下氣地道歉懇求原諒時,她的心又隱隱作痛,有些不舍。

初見陸知喬,她被這人身上獨特的氣質吸引,當時不明白,隻覺得新鮮特彆。也許是因為那身白西裝穿得與周圍人格格不入,又也許是因為對方安靜坐在角落裡小酌,仿佛被隔絕在喧囂之外,存在而不顯眼,隱秘卻讓人無法忽視。

她那時不過是饞陸知喬的身|子。

後來漸漸發現,這人是牆角夾縫裡破土而出的草,是懸崖峭壁上野蠻生長的花,與她完全相反。她起了心思,而後一發不可收拾。

她永遠都無法對陸知喬狠下心。

“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耳邊的聲音哽咽。

祁言掐緊了手心,沉鬱的眸子裡浮起酸意。

她不能心軟,這樣問題還是沒有解決,再吵架爆發是遲早的事,一次次,有什麼意義呢?應當一勞永逸才好,若是緣分未儘,她們怎樣都能走到一起,若是無緣,抹平傷痛開始新的生活也隻是時間問題。

未來,暫不可期。

“都冷靜一下。”祁言轉回臉,麵無表情道,“我是真的很累。”

陸知喬怔愣,似乎聽出了幾分轉機,卻望見她眉宇間濃鬱的疲憊,心有不忍,雙手緩緩鬆開。

祁言轉身往902走。

“你昨天……沒回來嗎?”陸知喬站著沒動,小聲問。

祁言腳步頓了頓,一下子就明白她想說什麼,頭也不回,掏鑰匙開門,淡淡丟下一句:“我來拿東西。”

陸知喬唰地白了臉。

“你不住這裡了?”

那人沒答,進了屋,關門。

……

一進門,祁言就聞到空氣裡熟悉的香水味,像冰涼的柑橘,像沉厚的檀木,清淡凜然,留存在屋子裡久久不散。她晦暗的眸子片刻失神,而後自嘲一笑,又恢複沉鬱的模樣。

客廳裡仍保留著生日那晚的裝飾,天花板上流星垂落,金色字母亮眼而溫馨,粉紅與紫色氣球堆在靠牆的地上,有個彆已經慢慢消氣,變小。

陸知喬有鑰匙,昨晚過來,一定是看見了。

她原本不打算清理掉裝飾品,但方才險些心軟的時刻,給她敲響了警鐘。如果再放任自己保留這些痕跡,用不了多久她就會主動回頭,陸知喬是她的弱點,她必須對自己狠一點,把軟肋變成鎧甲,否則心上的傷口永遠無法愈合。

其實她是有些失望的,聽著那人道歉的話,似乎並沒有真正意識到根源在哪裡,或者說還處於朦朧摸索的階段。因為心急,隻想撫慰她,也可能因為冷靜的時間不夠,沒有深入去想。

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些什麼。

祁言自嘲一笑,包往沙發上一丟,從茶幾抽屜裡拿出美工刀,走到氣球邊,蹲下。

手起刀落。

每紮破一個氣球,鋒利的刀刃就好像紮在她心上,劃開無數血痕。接連響起的“砰”聲鑽進耳膜,她動作越來越遲緩,胳膊有些僵,紮到最後一個時,眼淚掉了下來。

它們是陸知喬一個一個用嘴巴吹起來的。

她能想象到那人,憋足了氣,用足了勁,噘著嘴很努力地吹氣球,然後滿懷歡喜地將它們聯結到一起,擺好的樣子。一定費了很大功夫。

如今她輕而易舉就把氣球全部紮破了。

把她的心,還有這段感情,一並毀掉。

地上散落著破裂的乳|膠碎片,是溫馨浪漫的粉紫色,祁言抹了把淚,拿來掃把簸箕,統統掃拾掉,倒進垃圾桶裡。隨後她拽下電視機前的紗幔,劃破英文字母,又搬來梯子,將天花板上的垂簾扯掉。

裝了滿滿兩個大垃圾袋。

祁言站在沙發邊,望著恢複原樣的客廳,心像被蟲子蛀空了,麻木木的,隱隱作痛。

這兩天她住在自己另一套小公寓裡,距離學校比較遠,很早就要起床。原本她是打算直接回家住,但心裡帶著火氣和情緒,爸媽一眼就能看出來她遇到了事情,她不想二老擔心,便獨自冷靜了兩天,理清楚思緒,調節好心情。

現在可以回家住了。

如果爸媽問起來,她就直說想辭職。

林女士肯定樂顛顛的,說不定還要擺酒席慶祝她終於想通,脫離“苦海”。

想到家人,祁言緊抿的嘴角翹起來。

她進書房拿了一個行李箱,把要帶走的東西裝進去,而後關閉燃|氣閥門,水電總閘,將家裡所有關於陸知喬的物品都收起來,封在書房的儲物箱裡。

相冊,耳機,還有掛在她脖子上的琥珀項鏈……

【像你的眼睛】

頭發可以剪,眼睛不能挖。

祁言穿好鞋,看了屋子最後一眼,轉身開門。拖著箱子出去,一抬頭,卻看到陸知喬仍站在那裡。

她愣了愣,反手帶上門,拎著兩袋垃圾越過陸知喬,走進消防通道,丟大桶裡。

“你去哪裡?”陸知喬小聲問。

祁言垂下眼皮,沒答,按了電梯。

“是……不回來了嗎?”

還是沒答。

這時901的門開了,陸葳探出腦袋來,喊了聲媽媽,後麵的話還未出口,就看到了旁邊的祁言,眼睛一亮:“祁老師!”

兩人同時轉頭。

小姑娘趕忙趿上鞋子跑出來,“我等你好久了,教我做蛋糕吧?”說著興奮地抱住祁言的胳膊,“材料我都準備好了~”

祁言身形一僵,下意識瞥了眼陸知喬,恰好陸知喬也望向她。

黑眸裡燃起一絲希望,陸知喬看看她,又看看女兒,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怦怦亂跳。

她抱著僥幸地想,祁言應該不會拒絕孩子吧?況且是已經答應好的事情。那麼就意味著,祁言會留下來教女兒做蛋糕,她也能夠爭取到一點時間,事情還有轉圜餘地。

可是,下一秒,希望破碎了。

“最近有點累,改天教你。”祁言微勾了勾嘴角,淡笑。

往常她習慣對女兒做做小動作,要麼揉腦袋,要麼捏小臉,可這會兒卻沒動,就像她淺淡的笑容一樣,撐不起來,整個人都失了力氣。

“唔,好吧。”陸葳有點失落,看著她,又看看母親,恍然意識到什麼,想問,卻不敢,乖乖鬆開她的胳膊。

電梯到九樓,門開了。

祁言拖著行李箱踏進電梯,側過臉,按下負一層鍵,目光就停在鍵列上,不挪動。

電梯門緩緩合上。

陸知喬雙眼最後看到的,是祁言漠然疲倦的側臉,一點點變小,直到完全被隔絕……

好像永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