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77(2 / 2)

總有老師要請家長 璟梧 10897 字 4個月前

她看到這個世界多姿多彩,新鮮有趣,卻看不到角落裡諸多悲苦酸澀,掙紮無奈。就如江虞所說的眼光,她所處的環境,決定了她的眼睛能看到哪裡,她站得高,隻看見了遠處的萬象繁華,忽略了近處的淒涼蕭瑟。

相遇之後,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的生激烈碰撞,刺激,愈發有滋味,卻也使得兩個人都疲累不堪。

祁言仰頭抵著牆壁,淚從眼角滑下來,她抬手抹掉,一轉頭就見保姆阿姨站在樓下望著她,眼神略顯擔憂,猶豫著要不要上來。

她搖頭,笑了一下,起身回二樓房間。

一股暖風吹進屋裡,夾雜著些許陽光的味道,還有花草香氣。祁言關上門,反鎖,捧著手機坐到陽台的秋千椅上,將自己完全暴露在紫外線中。

她又看了一遍文檔的內容。

前半部分陳述過去,家庭,以及妞妞的身世。後半部分是寫給她的心裡話,既回應了那封信,也給予了她一份決心。

【最初,你像風一樣席卷我,將我費心築起的城牆摧毀得一乾二淨,我曾經怨你,怪你,但最終我願意張開雙臂,擁抱你,也願意丟棄廢墟,隨你走向更廣闊的世界,去建造屬於我們的王國。後來,你又像風一樣離開我,留下我獨自守著這個空空如也的理想國,我不知所措,慌了神,但最終我想要奮力奔跑,追逐你,也想要掙脫枷鎖,以愛伴你飛向更寬廣的天地,追尋屬於我們的幸福。】

【向你坦白這些,不是為了賣慘,更不是為了博取同情,我意識到了我自己的問題,即使你從未出現過,我也終有一天要直麵它。我們彼此都需要一點時間冷靜,暫時分開是正確的選擇,但我相信,離彆是為了更好的重逢,你儘力向前奔跑吧,隻是彆跑得太遠,我擔心我追不上你——哪怕留給我一個模糊的背影。】

【你說願餘生覓得良人,那麼我是餘生,你是良人。】

……

祁言默默讀完,歪著頭,臉頰被太陽曬得微燙,她放下手機,閉起眼,聽自己平緩沉穩的呼吸。

空氣中傳來鳥兒撲棱翅膀的聲音,她睜開眼,迎著刺目的陽光微眯起,看到兩隻麻雀追逐著從屋簷飛到樹木枝頭,又從枝頭飛上電線杆,並排緊挨著,很是親密。

臉微燙,心也是燙的。

方才那一刻,她想去找陸知喬,恨不得立刻衝到那人跟前,擁抱撫慰。這種感覺似曾相識,也有過多次了,她總是心疼陸知喬,卻並沒有讀懂對方,在追逐靠近的過程裡從來都是想當然。

假使她現在去了,兩人重歸於好,依舊是像從前那樣相處,誰都沒有絲毫改變。

愛上一個背負著責任的母親,注定無法獨占對方心裡的全部位置,這是殘酷的現實。她從前不了解實情,莽撞了,如今要重新踏回那一步,不得不慎重考慮,自己究竟能不能承受偶爾的天平的失衡,能不能成為對方堅定可靠的愛人。

儘管陸知喬在文檔裡說過,會平衡好愛情與親情在心中的分量,她也很難抉擇。

但是讓陸知喬做平衡,何嘗不是一種殘忍。那是哥哥嫂子的女兒,是拿命救了她的哥嫂的女兒,也是她祁言視如己出的女兒,自己竟然幼稚起來,跟一個孩子吃醋。

想來想去,她仍是覺得既自責又委屈。

喬喬那天的話太傷她心。

明知是衝動,而非有意,可隻要一想到那人把自己排除在小家之外,心就忍不住一陣絞痛。

踏進學校之前,祁言隻在自己的圈子裡玩,雖說見過不少人,經曆過不少事,但大家互相之間都屬於一個圈子,相處融洽。而踏進學校之後,脫離了自己原本的圈子,她被毒打得頗狠,用了四年時間才醒悟,自己不適合。

祁言突然對自己沒了信心。

她不是那麼有把握,也不是那麼有底氣。

停在電線杆上的兩隻麻雀飛走了,一前一後,飛過這棟房子的屋簷,去到另一頭。又有兩隻新麻雀落在電線杆上,相隔很遠,靜立著不動。

祁言勾了勾唇角,淺笑,收回目光,低頭思索著要怎樣回複。

——我等你?

不行,顯得自己太主動了。

——我不會跑太遠?

不行不行,還是太主動,賤兮兮的。

——哦?

這麼冷漠,喬喬會傷心吧?萬一不追她了可怎麼辦?

糾結許久,祁言實在想不出來,決定不回複。

她,高冷,決不妥協.

午後,陸知喬獨自驅車下鄉,進了老宅所在的村子。

這幾年農村發展得很好,道路翻新整修,寬敞又平坦,兩旁綠油油的田野一望無際,家家戶戶都住上了自建房,小兩層甚至三層,白牆黑瓦帶大院子,比城裡彆墅還要氣派。

房屋的布局沒什麼大變化,以前哪幾戶分布在哪,如今都差不多,隻是路上基本看不見年輕人的麵孔,多為老人和小孩兒。

陸知喬把車停在村口,步行進去。

烈日當空,佝僂著身子的老人雙手背在身後,優哉遊哉地漫著步,三四歲的小孩子在路邊追逐嬉戲,個彆家院門前趴著被鐵鏈拴住的大黃狗,正吧唧吧唧啃著骨頭,一見生人來,免不了吠幾聲。

小時候隻是逢年過節來,不常走動,故而村裡人她幾乎都不認識,好在布局變化不大,她憑著十餘年前的記憶,一路走到老宅的位置。

那地方已經變成了池塘。

青黯的石台,褐黃的泥土,四周野草茂盛,池水裡飄著綠油油的浮萍,有幾隻毛色灰暗的鴨子在裡麵遊泳,發出沙啞的嘎嘎聲。

池塘邊有棵老榕樹,一絲暖風吹過來,樹影搖曳。

榕樹樹枝粗壯,以前老宅還在時,人站到三樓房間的陽台上,伸手就能摸到它的葉子。陸知喬還記得,她跟哥哥兩個人拿一根粘竿,從陽台伸到榕樹枝丫中間,可以捅到鳥窩,夏天的時候還能抓知了,很好玩。

老榕樹比她爺爺奶奶的年紀還要大許多。

她仿佛看到奶奶端著小板凳坐在榕樹下,手拿蒲扇,一下一下扇著風,悠然自得的模樣。

“誒,個不係(這不是)小喬啊?”

背後傳來熟悉的方言,陸知喬猛然回神,轉過身,見一矮胖的中年大嬸驚訝地看著自己,有些麵熟,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嘿耶,斤係(真是)小喬誒。”

“您是?”

“恁(你)不記得我咯?我係李嬸子啊,就組(住)你家旁邊嘿,小時候還拉(拿)過豬jio到恁吃嘞。”大嬸喜笑顏開,臉上的皺紋深了幾層。

陸知喬怔了怔,恍然大悟,笑起來:“是李嬸嬸啊,我想起來了,不好意思,你看我這個記性”

李嬸住得離老宅最近,常與陸奶奶有來往,當年突發火災,陸知喬抱著妞妞去喊人,最先喊到的便是李嬸一家。

沒想到時隔多年回來,還能遇見認識的人。

李嬸高興得不得了,噓寒問暖幾句,就要拉著她到自己屋裡坐,她推脫不下,隻好跟著去。猶記得當年住的還是小平房,現在都蓋起了三層小樓,門口兩座石獅子,一排景觀樹,院裡還停了輛嶄新的小麵包車。

鄰舍熱情,進門就擺上各類零食點心和糖果,還喊來了周末過來探望的兒女——是以前陸知喬在村裡的玩伴。

大家誰也沒有忘記那場火災,李嬸則更是印象深刻,一開始怕她傷心,沒提,但見她主動提起來,便也絮絮叨叨啥說開了。

都知道那天晚上陸家死了五個,就剩陸知喬和小侄女,幾乎可以說是滅半門,淒慘無比。

“恁跟那侄女子還好啵?”

“挺好的,現在上初中,快跟我一樣高了。”陸知喬笑著,溫吞說道。

她十年不曾踏足村子,這趟來隻是想找找曾經生活的痕跡,越是逃避,越要重現當年情景。如果她想直麵過去,就躲不開這片故土。

原以為自己有多難過,來到這裡才發現,一切痕跡都沒有了,她的心也毫無波瀾。

隻是想起哥哥的時候,仍會有一點痛。

她還想說什麼,手機突然響了,抱歉地笑笑,起身出去接電話。

是女兒。

“妞崽?”陸知喬笑著,聲音溫柔得融化成水。

電話裡傳來女兒吧唧吧唧吃東西的聲音,似乎故意吃得這麼大聲,而後就聽到懶懶一句:“媽媽,我在祁爺爺家玩,你等下回來記得來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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