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貓?”安墨眼睛一亮,“你要養貓啊?”
隨即她表情又憂愁起來,“李瑜都四天沒來找你了,你一點都不擔心嗎?”
花宜姝趕忙捂住她的嘴,“你小聲點,日後不可再直呼他的名諱,小心被人聽去。”
從前她們在青樓,在嶽州富戶的宅邸裡,沒人知曉皇帝的姓名也就罷了,如今船上都是為李瑜效命的人,哪怕他們一輩子都不會說起李瑜的名字,也不至於全都忘了皇帝叫什麼,說得多了被人聽去,就是個把柄。
安墨也意識到問題了,等花宜姝放開手,她就狠狠掐了自己兩把,提醒自己長記性。然後又繼續為花宜姝擔憂起來,畢竟在她看來,花宜姝這幾天也太鹹魚了,李瑜不來找她她也不急,不是吃吃喝喝就是和睡覺看風景,現在竟然還想養貓了,倒不是安墨覺得花宜姝這樣不好,隻是鹹魚花宜姝跟以前那個野心勃勃的花宜姝比起來相差太大了,讓她有點擔心花宜姝是不是被李瑜的短小軟給刺激得出問題了。
花宜姝早就不想給李瑜當貓使了,既然李瑜那麼喜歡貓卻不能養貓,她索性滿足了他這個願望,不過嶽州剛剛經曆過一次人禍,短時間內難以恢複,必然也尋不到漂亮的寵物,所以她才一直擱置沒提,而他們即將抵達的沔州正處於漢水和長江的交彙之地,往來商貿繁華,應該能尋到像樣的寵物。
花宜姝不可能把讀心術的事告訴安墨,不過隻要她想,有的是法子安撫安墨的擔憂。目光一轉,花宜姝便歪坐在軟榻上,靠著隨船微微輕晃的引枕,笑道:“安墨,你知道男人是什麼嗎?”
安墨:???
不是在說貓嗎?怎麼突然有轉到男人上了?
不過花宜姝搖扇子笑起來的樣子可真好看啊!安墨托腮看著她。
美人團扇輕搖,指如玉,笑如畫,朱唇卻比鴆藥毒,“男人啊,就是一群永遠不能安分的騷貨。”
安墨:!!!
“今日你滿足了他,明日他就要嫌你不解風情;倘使明日你解了風情,後日他就要嫌你夾得不夠緊。禮義廉恥對於他們來說,還沒有胯.下二兩肉重要,哎,有些人還不到二兩,卻以為自己賽過天王老子。嘖嘖嘖。”花宜姝臉上的笑半是嘲諷半是可悲,“不過誰叫男人確實厲害呢,誰叫女主隻有一個呢,像我們這種普通女子,既然不得不仰仗男人活下去,就須得步步為營。”尤其是她這種無依無靠無權無勢還想要走上高位的。
安墨覺得花宜姝也太悲觀了,“其實男人也不都是那樣,還是有好男人的。比如我爸爸。”安墨心想,她要是結婚,就要找一個像她爸爸那樣的。
花宜姝不關心安墨她爹是什麼人,她隻要安墨能理解她的意思,聞言搖頭:“小丫頭,你才多大,我見過的男人比你吃過的米還多,男人是什麼樣,我比你明白。”
安墨心想花宜姝從小生在青樓,她那個觀察樣本有問題,得出的結論肯定不客觀,不過她對這個時代到底沒有花宜姝熟悉,而且花宜姝連著辦成了好幾件事,安墨對她十分佩服,所以倒也沒有反駁,而是道:“所以,你養貓是為了取悅皇帝?可是陛下應該不喜歡貓吧!”她記得書裡有個劇情,女主不過是帶了隻貓來,皇帝就讓女主出去了,明顯是不想看到貓。
她把這個劇情一說,花宜姝嘴角笑意更深了,“你以為我是為了取悅他,其實我是為了取悅我自己。”
安墨有些遲疑,“可你之前不是說過要投其所好嗎?”
花宜姝:“一次兩次投其所好,人家當你與他誌趣相投,次次投其所好,那你和那些奉承討好他的太監也沒分彆了。”她手指勾了勾安墨的下巴,“姐姐我今天就教你個道理,蠢女人才會費心取悅男人,聰明女人都知道要讓男人反過來取悅她們。你隻管挑你覺得好看的貓,到時候我會讓他求著留在我這裡。”
安墨見花宜姝自信滿滿,心裡的不安和擔心漸漸消散了,她點點頭,發誓一定會用自己超越時代的審美幫花宜姝挑到最好看的貓咪!
屋子裡隱約能聽見甲板上的動靜,舵手呼喊著下雨了,接著是船工急切奔走收拾東西的聲音。
花宜姝打開一扇窗,外頭的狂風已經安分了許多,卻是下起了雨,雨絲被風吹得東扭西拐,一下往這兒飄,一下往那兒滾,就跟心思多變的李瑜一樣,需要狠狠調.教一番。
她望著江麵遠處,嶽州早已經成了望不見的影子,對於那個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她沒有任何留戀,唯一可惜的就是南平王被處死得太快了,她都沒來得及找到機會把他一刀兩斷!
不一會兒蕭青來了。雖然她已經被識破了女兒身,但仍是做男子打扮,隻是發帶換做了鮮亮的顏色,胸部也不再裹著,一眼就能讓人看出她是女子。
但這樣的她無疑比從前更惹眼了,既有男子的英氣,又有女子的溫柔,當她從甲板上走過時,不知多少兒郎看直了眼。連安墨也一邊對著她臉紅一邊啊啊啊地喊姐姐好颯。
這叫花宜姝心裡平息下去的妒意又生出了幾分,她偶爾有些不忿地想:什麼叫好颯,難道隻有女主這樣言行舉止像個男人的才叫颯嗎?難道她花宜姝這樣意誌堅定磐石不移一心一意追求榮華富貴的專一之人就不颯嗎?哼,這才是安墨口中的刻板印象吧!
“主子,今日陛下召張統領他們排沙陣,缺了一人,就召了屬下前去,照例玩了半個時辰後,一場對仗還未結束,陛下就說累了,讓我回來。”
排沙陣就是一種沙盤對壘遊戲,尤其受將士歡迎,最簡單的道具有一盤沙子、一堆小木棍,至少兩人才能玩得起來,雙方用骰子,靠運氣決定分得多少木棍,一根木棍代表一隻五人小隊,模擬出兩軍對仗的場麵,能不能贏有時憑運氣,有時憑謀略。皇帝玩的沙陣,道具自然更精致,那個沙盤花宜姝也見過,比一張床還大,上麵做出了栩栩如生的山川河流走獸林木,還有各種顏色的小旗代表不同陣營,再細分下去還有騎兵、步兵等等。
自從蕭青成了花宜姝的侍衛之後,幾乎每一日皇帝都要召見她,若不是每一次都有張統領、徐將軍、陳副將以及副統領在場,且每一次不是玩沙陣就是練騎射,大家幾乎要以為皇帝看上蕭青了。
聽見蕭青說又是“半個時辰”,花宜姝想起上次聽見李瑜數時辰的心聲,心道難道這人還真將每一日分割成一塊一塊,不同時辰做不同的事,雷打不動?
有時間看熱鬨沒時間來看她,嗬,男人。
***
“阿嚏!”
與此同時,李瑜被滿室的香火熏得打了個噴嚏。
旁邊的曹公公看得一陣心疼,但沒有陛下吩咐,他也不敢上前,隻是憂心地看著。
此時李瑜又一次拿起了筊杯,今日是他第四次占卜,常言道事不過三,四次已經太過了,但是……
天子手捧合在一起的筊杯朝著神像作揖三次,而後舉過頭頂,閉目鬆手……啪啪兩聲,筊杯落地分散。
天子心頭默念:一陰一陽為大吉,兩麵皆陰再做決定,兩麵皆陽……不會不會,這一次不可能還是陽麵!
自從那天晚上過後,天子心裡便時不時閃過花宜姝鬆開頭發、咬住簪子朝他望來的模樣,還有那暗暗浮動的幽香,觸手可及的軟玉……
不成不成,觀自在菩薩……般若波羅蜜多時……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天子把《心經》默背了十幾次,終於平複下了那股躁動,而當他再想起花宜姝時,內心已經分外平靜的他自認為可以再去找花宜姝了。
畢竟朕已經冷落她四天了,如果再不去找她,恐怕她會垂淚空坐至天明。朕雖然對她無情,但朕是明君,明君怎麼能辜負一個真心愛慕他的弱女子呢?
於是就有了今天這一次卜卦,誰能想到無論是搖簽還是筊杯占卜,都是凶卦呢?
天子實在有些不甘心,就占卜了第四次,當然他不是特彆想去找花宜姝,他隻是覺得花宜姝可憐罷了。
陰陽!陰陽!陰陽!
默念三遍後,天子睜開眼,期待瞬間落空,竟然又是雙陽大凶之卦!
既然天意如此,李瑜也不好去違背。隻是他離開香室後在屋子裡走了一圈,忽然開口道:“你之前說她站外邊吹了風?”
曹公公沒想到隔了這麼久陛下還能記得,立刻道:“是這樣不錯。夫人她身子嬌弱,恐怕……”他心裡有些驚喜,難道陛下終於要去看望夫人了嗎?可趕緊去吧!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他這個太監。“陛下可要去一趟?”
誰料李瑜搖頭,隻開口道:“你讓人送碗薑湯過去。”
“是。”曹公公不禁有些失望。難道真是因為幼時當了幾年公主,到如今也不把自己當男人看了?要不然似夫人那般美人,尋常男子哪個不垂涎?
這可如何是好啊!太後前些年為了矯正天子的性情,嚴禁任何女子出現在天子跟前,後幾年天子長大了,又出來許多女刺客,這真是……
李瑜特意開口吩咐這一句,就是認為捧高踩低之人太多,擔心他冷落了花宜姝幾日,就有人自以為猜中了他的心思去為難她,本以為曹公公是個值得信任的人,沒想到他竟然麵露失望,他憑什麼失望?難道他已經對花宜姝做過捧高踩低的事了?
曹公公還沒來得及退下,就察覺到天子射過來的寒箭似的目光,他愕然又不解,不明白自己又是哪裡得罪了天子。
李瑜卻是一聲冷笑,“你近來膽子似乎大了點。要不要朕讓人給你割掉。”
噗通一聲,曹公公跪在了地上,抖著聲兒開始求饒,“陛下,奴才再也不敢了,求陛下恕罪!”
他以為陛下已經知道他向花宜姝泄密的事了,嚇得三魂丟了七魄。
李瑜原本隻是試探,不料曹得閒竟是這麼一副心虛又惶恐的姿態,他怔了一怔,下一刻勃然大怒,一腳將這個該死的奴才踢翻,曹得閒沉重的身子咚一聲撞上了桌角,疼得他麵色扭曲,卻是吱都不敢吱一聲,忙忍著疼又爬起來跪好,這回卻是連求饒都不敢了。
李瑜焦躁地在原地走了兩圈,麵色更加陰鬱得嚇人。
屋子裡其他侍從跪了一地,哆哆嗦嗦連頭也不敢抬,誰都不敢在此時對上盛怒的天子。
***
另一邊,花宜姝正用著晚飯,忽然感覺小腹一沉,身體湧起一股熟悉的微妙感覺。於是她放下碗筷,擺手讓旁邊布菜的侍女退下,而後一把握住旁邊人的手,仰起頭去看她,“蕭青姐姐,你有沒有……有沒有那個?”
在蕭青眼中,花宜姝是跟她完全相反的人。如果說她蕭青是狂風暴雨也無法摧折的大樹,那麼花宜姝就是一枝開在庭院中被悉心照料的嬌花。那麼柔、那麼弱、那麼美……似是晨霧中荷葉上滾動的露珠,人們欣賞露珠在晨光中滾動時寶石一般色澤,卻要小心再小心,因為風大了點,會將它吹得粉碎,日頭高了些,會把它曬得蒸發……
此時這位幾日來不曾和她多說一句話的美人忽然牽住了她,那隻手那麼軟那麼滑,像孩童般嬌嫩,蕭青都擔心自己習武多年粗糲的掌心會劃破她的肌膚。
蕭青縮了縮手指,又不敢完全縮回來,意外又疑惑道:“主子,您想要什麼?”
在她眼裡,花宜姝一張小臉紅得像上了層胭脂,秋水一般瀲灩的眼眸上,睫羽眨動幾下,像是羞怯的蝴蝶。
“就是那個……陳媽媽。”
最後三個字說得好小聲,若不是蕭青耳力好還真聽不清楚。她愕然一瞬,忍俊不禁,原來是月事帶子,這種每個女子都需要的東西,為什麼主子會害羞成這副樣子,不但特意屏退其他人,連說出口都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目光觸及花宜姝紅豔豔的耳垂,蕭青驟然回神,忙道:“主子稍候,屬下這就去取來。”她退後一步,而後匆匆忙忙就走了。
忘了可以找門口的侍女要,也忘了這些人早早就會算好日期為主人備好月事帶子,蕭青三步並兩步回到自己的住處,把自己最好的陳媽媽翻出來,又急匆匆奔回來雙手遞給她。
花宜姝紅著臉羞答答接過,背過身的瞬間,她麵上的羞澀就跟遮眼的水霧一樣被陽光蒸發了。
轉入屏風後,花宜姝一邊換衣服一邊思索。一開始李瑜把女主送給她當侍衛,花宜姝激動得幾乎要暈過去。畢竟在她眼中,女主的身份可比皇帝這個癡情男三貴重多了。但是把蕭青放在身邊觀察了幾日後,花宜姝心中對女主的敬畏,就如同她對皇權的敬畏一樣,砰一聲當個煙花給放了,言外之意,隻剩下一丟惡心的灰灰了。
這女主,跟我一樣要吃喝拉撒,跟我一樣有喜怒哀樂,跟我一樣要屈服於皇權之下,寫書人將她奉做世界的中心,還以為有多了不起,如今看來,也不過就是跟我一樣的凡人……
既然她也是個凡人,那就說明是可以被操控,被馴服的!
意識到這一點,花宜姝的野心又一次膨脹了起來。假如,假如她抓住了女主的心,那不就等於同時抓住了張統領、副統領、副將和忠武將軍的心嗎?甚至她可以利用蕭青的女主光環,讓她用那個光環多去勾引幾個達官顯貴,有了這麼多官員的支持,她想要被冊封為皇後,何愁沒有梯子?
花宜姝激動得雙頰都染上了紅暈,這一次不是裝出來的,而是切切實實被這白日夢給美到了。
正想入非非時,身下忽然一陣洶湧,花宜姝臉色白了白,捂著肚子慢騰騰蹲到了地上。
心中痛苦地想,她還是太自以為是了,憑什麼覺得能利用女主呢?畢竟女主是個來葵水都能一身輕鬆騎馬奔戰幾十裡的猛士,而她,區區葵水就能叫她跪地求饒。
況且,按書中最後的結局來看,寫書人顯然還是迂腐了些,女主都有本事讓那麼多男子傾心了,竟然不讓女主將他們全部收做入幕之賓,竟然讓女主最後跟鬼樓樓主那個不知睡過多少女人的爛黃瓜在一起。可見寫書人對女主也沒有她所想的那樣愛惜。
罷了罷了,這女主光環都沒法讓鬼樓樓主自慚形穢到自願砍掉那根臟黃瓜,更沒法讓她花宜姝愛慕上女主,可見威力也就一般般,用不用都無所謂。
但是女主是一定要收服的,畢竟女主長得好看,武功高強,體型還比她大一圈,遇到危險能完美地將她藏在身後,男侍衛雖然也有武功高的,但他們沒法貼到床邊保護她呀!隻有女主這個女人可以!現在女主隻是攝於皇權才當她的侍衛,但如果她收服了女主的心,那麼哪怕將來她跟李瑜翻臉了,女主也會保護她,還會倒貼錢保護她!
以後再遇到像大老板那種人,就讓女主把他吊起來扇耳光。
花宜姝美滋滋地想,所以我一定要讓女主也愛上我,如果女主有需要,我也不介意幫她爽一把。如果女主不需要,那我就給她配一根乾乾淨淨的黃瓜,還要訓得比狗還聽話,怎麼著都比鬼樓樓主那根泔水桶裡滾過的黃瓜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