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從何楚文下腹處往上虛虛劃過,一路在她嬌生慣養的皮膚上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然後在何楚文的臉上繞了一圈,最後停在她那雙浸滿了恐懼的眼眸上。
“你怎麼不喊人呢?你那個武功高強的侍衛呢?”花宜姝打量她發抖的身軀和忍痛的模樣,忽然悟了,“我懂了,你是擔心被人撞破你女子的身份?”
何楚文嘴唇哆嗦著,好半晌才小聲求饒,“女俠饒命,我有錢,我房裡有許多錢……隻要你放過我,不說出來,我就給你許多錢!”抵在眼睛邊的簪子往下壓了壓,何楚文這下連抖都不敢抖了,“隻要我還是刺史公子,隻要大家都不發現,我保證我能用我的權勢幫你辦事,你已經拿捏住了我的把柄,你想要我做什麼都行……榮華富貴,還是金銀財寶?”
噗呲一聲,花宜姝忍不住笑了,何楚文以為她被說動,也跟著露出了個笑。
花宜姝笑了好一陣,等她笑夠以後,忽然往何楚文臉上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何楚文一張臉被扇歪到了一邊,在她震驚瞪大的雙眼中,花宜姝猛一屁.股坐她肚子上,壓得她麵色扭曲,“打量你姑奶奶好算計是不是?幫你隱瞞身份?怕不是下一步就使人將我殺了滅口。”
被她看破,何楚文目光閃爍,卻匆忙搖頭,一疊聲說自己絕沒有這樣想,說著說著還低低哭了起來,“女俠放了我吧!你也是女子,怎麼不知我們女子生來艱難?若不是我娘將我扮做男子,早被我那狠心的父親拋棄了,同樣都是人,憑什麼男人可以出將入相,女人就要被困在後宅?我隻是不甘心,多年來我苦苦隱瞞,隻是為了好好讀書步入仕途,隻是為了證明女子不比男子差。至於好色紈絝,那是我故意弄壞自己名聲,怕好人家姑娘嫁給我耽誤一輩子!我真沒有做過什麼壞事!”
“嗯?”花宜姝眯起了眼睛,似乎半信半疑。
何楚文見狀忙道:“真的,我若是騙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抓你回來,也隻是因為你那天一直勾引我,正好我也要借著你繼續敗壞名聲,等今晚過了我就會給你大筆銀子送你離開!絕不會碰你半根毫毛,畢竟我一個女人也沒法對你做什麼。”
花宜姝卻嘖了一聲,“你這話說得,難道女人就不能對女人做什麼?打量我是那種不知人事的小姑娘?”她頭也不回,伸手向後將桌布一扯,嘩啦一下,那桌上盒子砸落在地,摔出來許多不堪入目的東西,有瓶瓶罐罐,還有各種折騰人的東西。
乒鈴乓啷掉了一地,還有些摔在了何楚文的臉上,痛得她麵色一抽,何楚文卻仍然在狡辯,“那隻是為了掩人耳目。”
花宜姝眼神冷了下來,“你在宣州做了什麼,你真以為沔州就沒人知道?”
何楚文臉色終於變了。
花宜姝:“你說你想讀書步入仕途。可卻不見你在宣州書院有多用功,反而是跟一群紈絝子弟廝混;你說你想證明女子不比男子差,卻也不見你做出一番事業,反倒是利用權勢脅迫商人給你送花紅表裡;你說你隻是為了弄壞名聲,可你做的卻是實實在在欺男霸女的惡事,比畜生都不如……何楚文,你是個自私自利的賤人你就老實認了,你在我麵前裝什麼蒜!”
何楚文麵色發白,“你究竟是誰?”
花宜姝嗬嗬一笑,“我是你惹不起的姑奶奶!”直接一拳頭砸向了何楚文的鼻子,把她打得鼻血橫流慘呼出聲。
這聲音驚動了守在附近的侍衛,那人立刻敲門,“少爺?”
在花宜姝冷冰冰的目光下,何楚文忍痛喊道:“滾,爺正玩得儘興!”
花宜姝麵上冷厲,背在身後的手卻不住輕甩,心裡頗有些煩惱,怎麼她看安墨一拳頭能把驢子打得七暈八素,輪到她這裡,不過就打了何楚文一拳,竟疼成這樣?也沒見安墨比她多吃兩碗飯啊!
一定是這該死的何楚文的錯!她比畜生還畜生!竟然敢弄疼姑奶奶的手!
花宜姝實在氣不過,在屋子裡找到條鞭子,狠狠抽了何楚文一頓……
***
天啊!花宜姝一定會被何楚文折磨的!
【花宜姝一定會被何楚文欺負的!】
這兩道心聲,前者出自安墨,後者出自李瑜。
時間往前推半個時辰,張統領找到天子後,見天子燒得滾燙意識不清,急得三魂七魄都丟了一半。趕緊抱著天子跑回商船上,張太醫早已經等著了,一行人跟火燒眉毛似的呼啦啦圍上來,看診開藥熬藥解毒。
張太醫說道:“陛下應當是中了跟副統領他們相似的藥,這倒不是毒,而是一種迷.藥,吸入體內後很快就會失去意識,尋常習武之人都熬不住,但是陛下.體質特殊,起的反應太大,不但沒能立刻昏迷反而發起了熱。也不知陛下是如何撐過來的,竟能堅持那麼久的清醒。”張太醫語氣讚賞,“陛下經曆了這一遭,日後類似的迷.藥,就再也不對陛下起效了。”
這麼說還是因禍得福了?
張統領幾人大喜,忍不住尋過來的安墨卻在門口喊道:“夫人呢?夫人怎麼不在?”
張統領等人這才想起來夫人,一下懵了,對了,夫人呢?
副統領一臉絕望,“難道夫人也跟蕭青一樣被那些人劫走了?”
“快!”
正在這時,一聲厲喝嚇得眾人一跳,循聲望去,卻見剛剛被灌了藥,張太醫說至少昏睡幾個時辰的天子忽然睜開眼,甩開身旁服侍的下人爬了起來。
“快去救宜姝!”
天子雙眼通紅雙手微顫,一貫冷淡威嚴麵容此時擔憂與震怒交織,眼神中更有一股仿佛要擇人而噬的狠厲,見狀,在場眾人不禁心驚膽寒,連張太醫也沒敢提出讓天子留下休息,而是緊跟在陛下身後,一行上百人浩浩蕩蕩直衝何府而去。。
彼時花宜姝已經將何楚文打完一頓,累得氣喘籲籲。
她把何楚文嬌生慣養的肚皮當草皮坐,坐也就坐了還嫌它不夠穩當。
何楚文被打得鼻青臉腫,麵上血淚鼻涕混一塊,受了這樣一番折騰,她也明白花宜姝是真的不怕得罪她,也是真的不為刺史府的權勢所動,眼見花宜姝舉起簪子對準了她,她色厲內荏地求饒起來,“你放了我吧,你敢不放我我就喊人了,就算我是女子,可我舅舅是宣州刺史,他一定會為我做主!你敢殺我,我舅舅不會放過你的!”
見花宜姝的簪子遲疑著沒有刺進她的喉嚨,何楚文急切道:“你也是女子,何苦與我為難?我看你也是個果敢聰慧的,我就不信你樂意被困在後宅裡。我隻是一時做錯了事,我發誓我一定會改,你放了我,一切好說,我將來必定用功讀書,好叫那幫自高自大的男人看看,咱們女人也能爭一番天地!”
何楚文這話說得漂亮,花宜姝信……她才有鬼!
花宜姝最惡心的就是何楚文這種人。何楚文的家世不知比她、不知比女主蕭青好多少,她是沒有選擇、被迫淪落風塵才以色侍人,她野心勃勃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她是利用欺騙過彆人,她也不是什麼好人,可她從未因一己私欲將彆人推入地獄!她問心無愧!
而女主蕭青雖然有寫書人替她開了光環,可拜師學藝的苦她是實實在在吃了的,她那身武藝,她那被風霜凍裂了又愈合的粗糙手指花宜姝是親自摸過的。要說是為了掙脫後宅束縛、是為了另開一片天地做一番事業,也隻有女主才有資格說這番話,何楚文算個屁!
冰冷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拍在何楚文臉上,花宜姝毫不留情地揭開她虛偽的假麵,“何楚文,既然你想要證明女人也能做一番事業,為何你年過二十依舊沒能得個一官半職?為何你不入軍營保家衛國?你就是從裡到外爛了個透!你就是想要跟那些惡棍一樣享受擺弄權勢、欺辱弱小的獸.欲,你嘴上說著女人不比男人差,實則最瞧不起女人的就是你!”
聽著花宜姝一字一句落下,何楚文的麵色扭曲起來。
“說得再大義凜然,你也不過是個勾搭男人的娼婦,你那兩張嘴不知被多少個男人弄過,你這個……”
…………
何府此時已經被包圍,何府雖然家大業大,上上下下奴仆護院加起來有兩三百人,然而能跟著天子微服可都是刀尖上滾過血的,哪怕是張達先這個倚仗家世才能坐上統領位置的勳貴子弟,那也是實打實能一個打五個的壯漢,能被鬼樓那幫殺手打得落花流水,一是敵眾我寡且毫無預料,二是鬼樓那幫人卑鄙無恥撒了藥粉。
此時有備而來氣勢洶洶,何府那群嘍囉連抵抗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打服了捆起來,至於保護何楚文的那個高手……一個龍武衛打不過,兩個龍武衛打不過,四個龍武衛一起上還有他放肆的?
問清了何楚文的住處,李瑜焦心如焚就往那兒跑,後頭跟著擔心他病情的張太醫一乾人等。
進了那處院子,見正屋內燈火明亮還門窗緊閉,李瑜跑得幾乎要著火的兩條腿猛地一停。
後邊緊緊跟隨的人立刻跟著停下,再後頭沒來得及刹住腳的人頓時撞作一團,哎呦哎呦人仰馬翻連帽子都飛了。
李瑜攥緊了拳頭,忽然回頭,“你們,都停下,不許跟來!”
眾人自然不敢抗命。
李瑜幾步奔到了那屋子前,想要撞門進去,卻又於心不忍,猶豫了不過一瞬,他敏銳的耳力,就聽見裡頭傳出何楚文不堪入耳的聲音……
“說得再大義凜然,你也不過是個勾搭男人的娼婦,你那兩張嘴不知被多少個男人弄過……”
滋啦一聲,仿佛熱油澆進了烈火,李瑜徹底炸了。
他怒不可遏,一腳踹開屋門就衝了進去!
啪的一聲,門閂被人由外一腳踹斷,兩扇門砰砰兩聲撞向了牆壁。
然後,他和騎在何楚文身上的花宜姝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