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靖這會兒,也像是如夢初醒一般,小老頭揉了揉眼睛,先是出班對著天子拱手,然後回頭看了一眼四個同僚。
老宰相謝旻,依舊在當瞌睡蟲。
其他三位宰相,都在看著陳靖。
陳相斜愣了一眼謝旻,心裡微微歎了口氣。
這位謝相,是中書五相裡,資曆最長的,在楊敬宗張敬時期,他就是中書裡的宰相,跟楊相與張相,幾乎是前後腳拜相,隻是他不怎麼出頭,沒有什麼存在感。
洪德朝初年,這三位宰相在朝野還有個戲稱。
張公謀,楊公斷,謝公尤懶懶。
不過時至今日,楊相與張相都已經退出了朝堂,這位“懶相公”卻留了下來,堅挺到了今天。
陳相扭頭看著皇帝,低頭道:“陛下,老臣以為,這件事情不能夠輕易決斷,淮安軍雖然動用了禁軍,但也是因為齊軍太多,這件事還可以慢慢商量。”
這還是和稀泥。
不過他也是沒有辦法,皇帝現在雖然帶著笑臉,但是誰都看得出來,他多少是有些袒護沉毅的。
皇帝陛下皺了皺眉頭,開口道:“陳相,朝廷議事,是讓你說意見的,淮安守軍該怎麼個章程,不是小事,你這個中書首魁,該說話的時候要說話。”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再有,朕雖然很器重沉七,但是器重歸器重,朕分的清輕重,朝廷大事不能因為朕一己好惡就定下來,如果沉七確沒有守淮的能力,那麼把他調回來就是,該貶官貶官,該問罪問罪。”
皇帝陛下語氣真誠:“朕絕不會偏袒他。”
見皇帝陛下話說的真誠,幾位宰相對視了一眼。
尤其是宰相崔煜,幾乎都意動了。
陳靖抬頭看了看皇帝,他隱隱覺得不對勁。
但是又不知道是哪裡不對勁。
不過憑借著這麼多年的政治智慧,小老頭微微低頭,開口道:“陛下,老臣以為,還是再觀察觀察,畢竟淮安並沒有失守。”
說完這句話,他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四個宰相。
四位宰相裡,宰相崔煜有一些不太甘心,不過還是跟著陳靖一起,對著天子拱手道:“臣等以為,還需要再看看。”
皇帝聞言,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看了一眼陳靖,又看了看陳靖身後的崔煜。
可惜。
老東西們都太精了,滑不溜手。
皇帝眯了眯眼睛,心裡有些不太高興。
本來,他是想借著這個機會…
換相的。
不過現在,機會已經不大了,這些老家夥,哪怕沒有風吹草動,也精明得可怕。
想到這裡,皇帝陛下拍了拍手。
“既然如此,那麼這件事就這麼定了,禦史台也不要再拿禁軍的事情說事了。”
皇帝扭頭看向高太監,澹澹的說道:“高明,帶朕的客人上殿,給諸卿看一看。”
高太監立刻點頭,喊了一聲:“傳佟勝進殿。”
很快,佟勝被五花大綁,押進了金殿之中。
皇帝陛下從帝座上站了起來,他微微昂首,看向百官,澹澹的說道:“諸卿猜猜這是誰?”
沒有人猜的出來,不過因為佟勝的姓氏,許多人已經猜出來了他是朱裡真人。
見大臣們不說話,皇帝眯著眼睛,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這是淮安守軍,給朕捉回來的俘虜,北齊皇室的皇親。”
皇帝陛下語氣平澹至極,仿佛是在說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二月二十一,淮安督軍沉毅,領四千五百人連夜渡河,攻破胡齊楊集,圖河大營,殲敵數千。”
聽到皇帝這句話之後,德慶宮中的文武百官,都愣住了。
不少人覺得脊背發涼。
慶幸自己,剛才沒有說錯話。
尤其是宰相崔煜,隻一個呼吸之間,額頭上就冒出了冷汗!
禦史台僉都禦史曹淦,更是覺得兩腿一軟,幾乎站立不穩了!
他知道,今天他的發言,或者說整個禦史台的發言,幾乎一定會得罪皇帝了!
尤其是他…
整個德慶宮裡,鴉雀無聲。
“昏睡”了半晌了宰相謝旻,似乎終於睡醒,老頭手捧朝笏,出班拜倒在地。
“此乃大陳,數十年未有的大捷。”
謝相語氣恭謹:“臣恭賀陛下。”
文武百官這才反應過來,齊齊跪倒在地。
“臣等……”
“恭賀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