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北岸,征南軍大營。
狼狽逃回北岸的周世忠,一臉陰沉的坐在帥帳裡,在他的旁邊,玉真子道長神色也不太好看。
一陣沉默之後,玉真子看了一眼周世忠,緩緩說道:“大將軍,事已至此,還是上報朝廷罷?”
“上報?”
周世忠瞥了一眼這個妖道,深呼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怎麼個上報法?陛下下了這麼大的決心,聖旨裡說,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打贏南岸的淮安軍,如今我們損失了這麼多人,連淮安城城牆都沒有看到!”
“這怎麼上報?”
玉真子捋了捋胡須,問道:“大將軍還要再打?”
周世忠臉色陰沉:“不打也要打,不打痛沉七,我在陛下那裡沒有辦法交代。”
“先前,已經是最後一個機會了。”
玉真子微微搖頭道:“先前好容易在南岸站穩腳跟,可以從容不迫的運送兵力過去,如今又被南人給逼了回來,南朝造船的本事遠勝我朝,淮安軍的戰船也多,再想站穩腳跟,多多死多少人?”
“而且…”
玉真子微微低頭道:“而且,雖然現在趙祿的淮河水師已經撤了過去,但是如果大將軍再強攻淮安,誰又能保證淮河水師不會再來?”
玉真子掰著手指算賬。
“淮河水師現在有足足的十萬人,淮安軍身後有南朝的禁軍,也有五六萬人,朝廷派來的軍隊,加上征南軍,原本是有近二十萬的,但是這一年多的損耗,現在還剩下多少?”
玉真子低眉道:“怕比南朝的軍隊,多不了多少了。”
“再打下去,吃虧的還是大將軍你。”
周世忠黑著臉,看向玉真子,聲音沙啞:“道長說的這些道理,周某未必就不懂,周某剛才也說了,不打下去,我沒有辦法在陛下那裡交代。”
他悶聲道:“先父多年功業,不能斷在我的手裡!”
周世忠的話很簡單。
不打到永平帝滿意,他這個征南軍大將軍,也就做到頭了,到時候周家隻能返回燕都,即便還能混到個一官半職,但是“家道中落”幾乎是必然的事情,一代兩代人之後,就會徹底沒落。
到時候,說不定又要去給老朱裡真當家奴。
這是周世忠絕對沒有辦法接受的。
他看著玉真子,聲音沙啞:“道長,從你到淮河以來,一直是你出謀劃策…”
玉真子聞言,立時大皺眉頭。
很明顯,周世忠並不準備讓他置身事外,拽也是要把他拽下水的。
這位燕都妖道沉默了一會兒,捋了捋自己的胡須,靜靜的看向周世忠,突然笑了笑:“誰說大將軍沒有辦法交代?”
周世忠皺眉,看向玉真子,沒有說話。
玉真子繼續說道:“這一次我王師越河痛擊南人,在淮安府境內,殺敵數萬,得勝歸來。”
周世忠吐出一口濁氣,悶聲道:“道長要虛報軍功?”
玉真子微笑道:“四皇子去年,不也是如此應付過去的?如今,不過是重複四皇子故事,”
聽到這句話,周世忠大皺眉頭。
去年,衛王趙楷的確虛報了軍功,而且還是殺良冒功,這件事屬於是至高的機密,隻有周世忠,趙楷以及寥寥數人知道,燕都朝廷,也沒有再拿這件事說事,事情已經過去了。
但是玉真子竟然知道這件事!
他知道,就意味著永平帝早已經知道了。
周世忠聲音沙啞:“四皇子是四皇子,咱們是咱們。”
他的意思是,四皇子趙楷畢竟是皇帝的親兒子,即便做錯了事情,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但是他們這些外人,是沒有辦法與四皇子相提並論的。
玉真子眯了眯眼睛,靜靜的說道:“大將軍這話不然。”
“四皇子也是大齊的臣子,他們做的事情,咱們都能做。”
“關鍵是,朝廷需不需要咱們這麼做。”
這位妖道左右看了看,確定帳篷裡沒有其他人之後,低聲道:“陛下麵子上過不去,因此不得不打這一仗,實際上,陛下與朝廷裡的大臣們,也未必想打這一仗。”
“因此,咱們隻要勝了就可以。”
“至於是怎麼勝的,甚至到底勝沒勝,這不重要,也沒有人會關心。”
這妖道的意思是,永平帝隻是需要一個台階下,隻要給他一個台階就行,至於這個台階上有沒有裡子,那不重要。
有麵子就行。
周世忠聞言,呼吸都有一些急促了,他深呼吸了好幾口氣,聲音沙啞:“道長,這要是追究起來,是抄家滅族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