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時分,同樣就在河間城裡的裴俊,被請到了河間府知府衙門吃飯,到了吃飯的房間裡之後,已經入座的沈毅,主動起身,拱手相迎:“裴大將軍。”
裴俊連忙低頭,抱拳還禮:“不敢當,不敢當。”
沈毅拉著他坐下,笑著說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大將軍了,大將軍近來可好?”
裴俊主動坐在沈毅下首,微笑道:“蘇將軍領兵有方,末將跟在他身後,也撿了不少功勞,再加上身為大陳軍人,如今能夠在北齊的土地上大展拳腳,末將心裡快活的很,自然是極好的。”
沈毅給他倒酒,搖頭道:“大將軍如今,雖然是沈某臨時節製,但是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在蘇將軍身後,如今,淮安軍已經確定左路軍為主攻方向,大將軍所部,與左路軍一起北上,將來左路軍但凡有功勞。”
沈老爺微笑道:“大將軍至少也是與蘇將軍同等功勞。”
裴俊所部,當初有整整十萬人,比整個淮安軍都差不了太多,雖然被沈毅東分分西分分,拆掉了不少,但是現在裴俊直接領著的,還是有五萬人左右。
這是目前整個左路軍一半左右的兵力。
雖然沈毅可以通過軍令強製節製裴俊,但這個要緊的時候,自然是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還是對裴俊客氣一些比較好。
畢竟二人之間當初並沒有什麼齟齬,也算是互相合作的好夥伴。
裴俊微微低頭,笑著說道:“侯爺您還是想的太多了,當初末將一個人在河南領兵打仗,幾乎處處受限,戰事也沒有什麼進展,一兩年時間,打的末將心力交瘁,那時候連自縛回建康認罪的心思都有了。”
“自從投了侯爺麾下,末將才知道,淮安軍過的是什麼神仙日子!”
他端起酒杯,敬了沈毅一杯,開口道:“一不用擔心朝廷,二不用過問糧草,火藥火器,也遠比對麵充足,末將在左路軍中,比起從前快活太多太多了。”
“不怕侯爺您笑話,末將現在,在心裡就已經把自己當成了淮安軍人。”
說到這裡,他仰頭一飲而儘,然後看著沈毅,笑著說道:“隻是侯爺您請末將吃這頓飯,就還是沒有把末將當成自己人。”
沈毅仰頭喝完了杯中酒,啞然一笑:“咱們本就是同僚,又並肩作戰這麼久,自然是自己人,隻是怕大將軍心裡不舒坦,因此請大將軍吃這頓飯,為大將軍舒緩心結。”
“將來這北伐之功,沈某報上去的時候,大將軍一定與淮安軍幾位主將同列。”
裴俊麵色嚴肅的搖了搖頭:“侯爺,您要是這麼說,末將就打不了仗了。”
“末將心裡很清楚,末將這幾年的功勞,能與淮安軍的副將類同,便已經是撿了天大的便宜了。”
他兩隻手端起酒杯,敬了敬沈毅,喝完之後,輕聲道:“侯爺,軍中不是沒有朝廷的人,軍中的人做了什麼,沒有做什麼,朝廷不會不知道,您不必替末將多報功勞,到時候朝野自有公論。”
“末將現在,隻想著跟在蘇將軍身邊,與淮安軍一起,替朝廷,替大陳做點事情。”
他神態恭謹:“到了淮安軍中之後,末將才知道,從前在禁軍之中學到的那一套溜須拍馬,逢迎上官,如同狗屎一般臭不可聞。”
“也隻有淮安軍這種規矩,這種作風,才能有如今之戰果。”
他搖頭感慨:“恨隻恨,末將跟隨侯爺太晚,沒有成為淮安軍中的一員。”
沈毅低頭喝酒,隻覺得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裴俊這番話,可以說是表忠心,但是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表白”。
向沈毅這個實際上的軍方頭號人物表白,打算依附沈毅這顆大樹。
作為將門子弟,又是一路做到禁軍都帥的將軍,他這一套用的比誰都熟練,甚至已經到了有些肉麻的地步了。
麵對這些說辭,沈毅心裡很是冷靜。
年關他在建康的時候,五軍都督府的幾個都帥,對他也有類似的情緒傳達,或者說態度傳達。
五軍都督府是想讓他這個大陳第一功臣,將來主持大陳軍方,從而讓被壓製了許多年的武將,能夠與文臣分庭抗禮。
而裴俊,這就是在主動投靠了。
沈毅想了嗎,給他添滿了酒,輕聲笑道:“大將軍心裡沒有疙瘩就好,咱們攜手並肩這麼多年,如今大將軍又跟左路軍一起主攻,是不是淮安軍,早就沒有什麼分彆了。”
“大將軍應該也知道,自沈某負責西路軍之後,淮安軍有的吃喝用度,基本上沒有少給西路軍將士。”
裴俊連連點頭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