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宗皇帝的棺槨,被繩子吊起來至今已經五六十年了,按照道理來說,現在李穆既然負責了這件事,最要緊的事情自然是給這位至死都沒有閉眼的皇帝陛下儘快建好帝陵,再將懸棺送到北邊來安葬,了卻這樁持續了幾十年的遺憾。
但是道理歸道理,實際歸實際。
實際情況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的皇帝陛下是洪德皇帝。
而且洪德皇帝明確表示,他將要埋在北邊,那麼李穆這位晉王的優先任務就非常明確了。
畢竟那位世宗皇帝,可不會從棺材裡站起來數落李穆這個後世子孫不肖,但是洪德皇帝要是不高興的,可是實實在在要影響到晉王府一脈前程的。
李穆之所以還在兢兢業業替朝廷辦事,求的是什麼,還不是盼望著自己有生之年,能夠把晉王兩個字後麵,加上世襲罔替四個字?
李穆立刻會意,點頭道:“幸好子恒提醒,不然為兄可能要在這件事情上犯錯了。”
他頓了頓之後,看向沈毅,低聲道:“不過,朝廷遷都的事情,到現在都還沒有著落,也沒有定下來,陛下也沒有明旨要我在燕都附近尋找帝陵,我現在這麼辦了,恐怕要被那些不同意遷都的文官戳脊梁骨痛罵了。”
晉王爺頓了頓,才繼續說道:“罵我逢迎聖上。”
沈毅微笑道:“要是我,可能還有這方麵的顧忌,畢竟我是考學出身,怎麼也算得上是個文官,但是王爺您是宗室,也隻有陛下一個人能給您世襲罔替,您還有什麼可顧慮的?”
“倒不是顧慮,就是順口提一提。”
晉王爺低頭喝了口茶水,然後看向沈毅,感慨道:“如今燕都已經被子恒圍住,恢複在望,燕都恢複之後,朝廷剩下的要緊事,也就是遷都跟立儲兩件事了。”
他聲音低了一些,開口道:“陛下已經在回建康的路上了,聽說朝廷裡的大臣們,已經多次上書,請求陛下立儲君,這一次陛下封禪泰山,帶了兩位皇子隨行,許多人猜測,儲君要從這兩位皇子裡出。”
沈老爺有些狐疑的看了看晉王爺,然後笑著說道:“王爺莫不是來試探我口風的?”
“沒有的事。”
李穆搖頭道:“我隻是想提醒一句子恒,儲君這件事非常要緊,你能不要參與進去,就不要參與進去。”
沈毅喝了口茶水,歎氣道:“要是可以不參與進去,那我自然不會參與進去,不過將來的事情,到底會是什麼模樣,誰也說不清楚。”
在朝廷裡廝混,很多事情錯綜複雜,由不得自己。
譬如說儲君歸屬,因為還沒有定下來,現在建康朝廷,私下裡早已經是暗流洶湧。
後族孫家出了兩代帝後,眼下自然是想著把皇三子李容給扶到東宮的位置上去,保證孫家將來的地位不失。
而另一邊,惠妃娘娘的家人,也就是刑部呂尚書一家,也在不遺餘力的活動,仗著皇帝的喜歡,想要將李望送上帝位。
這裡值得一提的是,當初皇帝給惠妃娘娘安排的“出身”,現在已經與惠妃娘娘強行綁定在了一起,他們不想出力,也不得不出力。
從這一點上看,惠妃並不算勢單力薄,因為後族雖然地位極高,但是全家上下綁在一起,都遠沒有一位大九卿來的權重。
在兩方勢力明爭暗鬥的情況下,沈毅已經成為了他們一定要拉攏的對象,事實上,不僅宮裡的人想要跟沈毅的兒女結親,現在有不少朝廷的官員去走沈恒的門路,想要跟沈老爺的侄兒侄女結親,從而與沈家進行綁定。
這還隻是沈毅家裡的情況。
淮安軍一係的將領,都跟沈毅脫不開乾係,如果有人找到他們,與他們結親,那麼也或多或少能跟沈毅扯上關係。
隻是沒有與沈家直接結親來的乾脆直接就是了。
沈老爺感慨了一句之後,看向李穆,笑著說道:“王爺你呢?你怎麼看?”
“要我看,自然是立嫡。”
晉王爺也不避諱,低聲道:“不過我跟那兩個侄兒都接觸過,就性格上來說,皇長子更適合一些。”
“畢竟洪德朝之後,大陳需要的是一個守成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