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去年沈毅回朝的時候,還隻是隱隱約約成為大陳第一臣子的話,那麼現在,這個第一臣的地位與名號,就算是徹底坐實了。
哪怕是多年的長輩,半個恩師的趙昌平,現在也主動給予了沈毅極高的尊重。
這倒不是說趙相公趨炎附勢,而是沈毅的功績實在是太大,趙昌平如果還拿著長輩的架子,就有些倚老賣老之嫌了。
這會兒是下午,趙昌平還沒有下班,畢竟這會兒年底,兼著戶部的趙相公,是一年當中最忙的時候。
趙夫人與趙二一起,將沈毅請進了正堂喝茶,平日裡幾乎不見客人的趙夫人,親自在正堂陪著沈毅說話,聊了不少家長裡短。
一杯茶水喝完之後,趙夫人看著沈毅,有些感慨的說道:“子恒這幾年,確有些黑了,也瘦了,既然能在建康多留些時間,那就好好休息休息。”
“記得當年子恒初到建康的時候,還是個翩翩佳公子的模樣,估計要休養好一段時間,才能養回來了。”
沈老爺微笑道:“早年進建康的時候體弱,彆人推一下,都不一定起得來,這十來年在外麵奔走,辛苦是辛苦了一些,身子倒壯實了不少。”
說到這裡,沈毅先是回頭看了看趙薊州,又扭頭看了看趙夫人,輕聲道:“這趟過來,一是來拜訪師伯,二是來見一見二哥。”
“現在朝廷正在統計北伐的功勞,這幾年二哥跟我在北邊東奔西走,幾乎負責了整個北伐的後勤輜重,功勞不小,我這兩天就要報上去,順便再給陛下寫個奏本,舉薦二哥。”
沈毅頓了頓,開口道:“二哥想去哪裡任事?要不然我舉薦你去戶部任事?彆的不說,至少一個員外郎能給你爭取到,陛下那裡如果大方一些,給個戶部郎中,也不是不可能。”
六部的司官,雖然品級不是特彆高,但是職權是極重的,趙薊州跟著沈毅去北邊的時候,身上頂著的是七品的蔭官,如果能一躍成為從五品的員外郎甚至是正五品的郎中,那麼絕對可以說是一步登天了。
要知道,趙家的那位乘龍快婿宋應,在朝廷裡也十好幾年了,如今也就是六部郎中而已。
不過宋應是在吏部做郎中,相對來說,要更金貴一些就是了。
趙夫人聞言,忍不住有些激動。
她非常清楚,以現在沈老爺的地位,以及身上的滅國之功,他在朝廷裡說話,甚至比幾個宰相以及吏部尚書都要好使,隻要他奏上去,不是特彆離譜的舉薦,朝廷一定會批準。
這也就代表著,她這個向來“不成器”的小兒子,也有了一份前程!
“二郎,你…”
趙夫人看著趙二,問道:“你說呢?”
趙薊州撓了撓頭,開口道:“娘,孩兒不想去戶部。”
他又抬頭看著沈毅,無奈說道:“子恒,我也就是跟在你身後乾點辛苦活,實在是沒有什麼功勞,六部司官我就不考慮了,要不然你舉薦我到外地做個地方官罷,知州知縣都成,我也跟張師兄一樣,去撫育一方去。”
沈毅微笑道:“二哥說這話,可不能反悔。”
趙夫人臉色都變了,她連忙站了起來,走到沈毅麵前,一邊給沈毅添茶,一邊開口道:“這小子失心瘋了,子恒莫要聽他胡說,還是等老爺回來之後,子恒你跟老爺商量罷。”
趙二低頭喝了口茶水,然後有些不服氣:“既然是您二老決定,又何必問我。”
趙夫人氣的橫眉豎眼,怒視了趙薊州一眼,扭頭又對沈毅擠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這孩子還比子恒你大了好幾歲,卻一點都不長進,他但凡有子恒伱一兩分的能力,伯母都能放心了。”
沈毅搖頭道:“伯母,您對二哥太不了解了。”
“他在我軍中督辦糧草後勤好幾年時間,基本上沒有出過差錯,至少大差錯是一次都沒有的,有時候為了督糧運糧,為了算幾筆賬目,兩三天不合眼都是常事。”
“二哥就是性子犟了一些,不會說軟話。”
沈老爺看向趙薊州,輕聲道:“他這幾年吃了不少苦頭,估計也沒有跟您二老提起過。”
趙夫人“啊?”了一聲,扭頭看向自己的兒子。
後者撇過頭去,起身站了起來,似乎是用袖子擦了擦眼淚,然後朝外走去,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裡沒有哭腔。
“我去看看爹回來了沒有。”
望著趙二離開的背影,沈毅微微搖頭。
趙二這個人,就是太不會說話了,趙家父子的關係,不至於鬨到現在這麼僵。
其實他也不是不擅長說話,這廝在秦淮河畔哄小姑娘的時候,可能比誰都會說話,跟沈毅這些同齡人在一塊的時候,嘴皮子也利索的很。
可有些人,就是在家裡人麵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部分是因為趙二自己的性格,另一部分也與其父趙昌平,一直一心工作,沒有太多時間教導孩子,並且平日裡性格嚴肅有關。
沈毅在趙家差不多待了大半個時辰,終於等到了趙相公從衙門裡回來,這位中書宰相見到沈毅之後,二話不說,就把沈老爺拉到了自己的書房裡。
到了書房裡之後,沈老爺便開口說道:“剛才跟伯母還有二哥說話的時候,就提起了師伯,正想問一問師伯,二哥的官職該如何安排?”